更新时间:2008-12-03

梅兰芳:《梅兰芳》：凤还巢雀南飞

据说女人一生中有三个男人，父亲，初恋情人以及丈夫，而男人一生中也有三个女人，母亲，红颜知己与妻子。父母双亲是每一个人无法选择的，丈夫妻子据说也是前世修来的，唯独这知己情人却是可遇不可求，于是便有了许多或缠绵徘恻或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
―――韩兮

自古才人多佳话！但佳话往往都不是喜话，必须有一点缺憾仿佛才真正的美好，梅兰芳与孟小冬之间的故事便是如此。
一曲“西皮流水•海棠花”让台上的两个人雌雄莫辨，而座上的人则唏嘘忧虑。
《梅兰芳》第二部分讲述的是梅兰芳与孟小冬之间的未了情，但影片首先出场的女性却是陈红所扮演的福芝芳。陈红一直被誉为花瓶演员，天生着一张令那些韩国化妆师们惊艳的脸，于是，关于演技种种便自然而然地被忽略了，除非有勇气尝试一下《女魔头》那样的角色才有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但在《梅兰芳》一片中，陈红的表演的确会让人刮目相看的，虽然仍然能看出她时常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做作，但却已经相当准确地把握住了福芝芳这个人物的内心世界。
邱如白计划令梅兰芳去美国演出，于是六爷便让福芝芳抵押房产，这显然是一场赌搏，虽然是邱如白的造神计划中最为关键的一部分，但却没有任何胜算的保障，于是，福芝芳以梅兰芳夫人的身份拒绝签字，言谈话语中坚决并没有任何妥协，即便邱如白暗示她梅兰芳的夫人并不好当。
在男人的世界中，女人向来被视为目光短浅，于是福芝芳的不签字完全可以视作家庭主妇那特有的恐慌感。但事实上却绝非如此。
福芝芳也曾是个角儿，抛下了自己的事业而相夫梅兰芳，这固然有当时社会家庭习惯式组成方式的影响，但更重要的却是福芝芳要扮演一个保护者的角色。梅兰芳是一个性情温和甚至有些怯弱之人，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是不会置于死地而后生的，所以他很怕，他怕失败，而这次美国之行自然也在他害怕的行列之中。而福芝芳便成为了梅兰芳的盾牌，将梅兰芳护身于其后，可以说福芝芳不签字的决定其实是梅兰芳的本意。
从这个角度来说，福芝芳绝不是那种家庭主妇式的目光短浅，她只是在极力地维护着梅兰芳的决定，在试图保护着梅兰芳不受到任何伤害。
而此时，孟小冬出现了。
影片中孟小冬的出现是处于梅兰芳美国之行举棋不定的犹豫之时，更是出现在福芝芳与梅兰芳生活中并没有出现任何裂缝之时，这一点对理解福孟两个女人是十分重要的。
自从《卧虎藏龙》中章子仪面对杨紫琼时所表现出来的那份冲动，笔者一直较为看好这位演员，此次《梅兰芳》中的表演同样没有让人失望。
孟小冬的出场在六爷举办的沙龙中，门厅，细雨，古伞护行，这一切颇具古韵的细节一气呵成，颇有古典佳话中才子佳人邂逅时的浪漫。而这恰恰表现出导演对孟小冬与梅兰芳恋情的定位，是那种十分雅致的才识相会，绝没有围墙内的苦闷之由。
第一须生与第一旦角共同演义了一场梅龙镇，由于身著现代装令观众看上去多少有些滑稽，但这种错位之感恰恰表现出孟小冬与梅兰芳两人性格上的互补性。孟小冬为须角儿，为正德帝，自信而富有挑战性，而梅兰芳为旦角儿，为李凤姐，怯弱却又欲说还休。从戏剧的情节上来说，不但暗示了这段情缘即将产生，更暗示了孟小冬对梅兰芳的爱慕之意，具有主动性，而从服饰上来看，正德与李凤姐的戏里身份便隐去了，旗袍对西装，更是女性对男性的追求，反而更强烈地突出了孟小冬对梅兰芳的情感。
值得一提的是，章子仪的表情在这段情节中十分出彩，举手投足，神态传情，竟然不让扮演十三燕的王学圻半分，十足的须生作派。
前文说了，梅兰芳性情温和，其实一直处于一种失去自我的状态中，福芝芳是他的保护者，而邱如白更象是一个父亲成为他的引路人，而他本人却是缺乏主动性的，所以，孟小冬的自信与主动成为吸引梅兰芳的最大砝码。两个人的关系也迅速地从才识相吸转变成情谊相投，而梅兰芳也因为结识了孟小冬而在性格上发生了转变。
梅兰芳拒绝了“伶界大王”的赞誉，一方面他不希望自己成为第二个十三燕，另一方面，他开始做出自己的抉择，以达到了反抗邱如白的意愿。所以可以准确的说，孟小冬令梅兰芳有了走出邱如白阴影的意识，至于后来发现邱如白布下刺杀之局而交恶完全只是一个戏剧上的需要，仅仅是一个导火索而已，而在影片的第三部分中梅兰芳毅然拒绝日本人更显出他的独立性格。
可以说，第一部分中，邱如白成为了梅兰芳的导师，先师后友，造神运动背后是强烈的操控欲，那么第二部分中的孟小冬则令梅兰有意识的还原自我，先友后师，红颜关系下深情的信任感。
“梅兰芳怎么可能没有红颜知己呢？”这是福芝芳驳斥邱如白的话，在大度的背后其实是对家庭的保护。福芝芳一直对邱如白对梅兰芳的操纵而耿耿于怀，但她一味的保护却无法令梅兰芳实现真实的自我，而孟小冬却做到了。从对待邱如白这个角度来说，福芝芳与孟小冬是持同样观点，只是方法不同，效果也是不同的。
但送走了邱如白之后，福芝芳立即来见孟小冬。这是影片中两个女主角的唯一对手戏，也是相当精彩的，在短短几分钟内，两个人都经历了思想上的变化，而陈虹与章子仪的演出也基本饱满，基本处于一种势均力敌的态势，可以说对影片中人物作出了恰到好处的诠释。
如所有类似关系的影片中一样，福芝芳与孟小冬的对手戏是始于女人这个主题的，正室与偏房！倒茶在中国古典文化中极尽尊卑之意，所以这个细节被陈凯歌用得是相当熟识，只是茶终于没有倒来，地位终于无法说清。这个时候，福芝芳与孟小冬的矛盾达到了极点，但福芝芳的一番话却使两个女人的关系走到了另一个方向。
戏如人生，但人生并不是戏。福芝芳弃戏相夫，选择了人生，孟小冬以戏识君，终归没有走出戏的范畴。人生永远是现实的，梅兰芳不属于福芝芳也不属于孟小冬，他是属于座儿的，而福芝芳可弃戏，孟小冬能做得到吗？于是，《梅龙镇》终成绝唱，海棠花也作了流水。
两个女人的决定成就了梅兰芳的美国之行，福芝芳的签字绝不是狭隘的正室心态，而是替代了邱如白，继续她对梅兰芳的保护，而孟小冬的退出也绝非名份上的失落，而是作为一个红颜的必然选择，更是保持自我，与梅兰芳，甚至是福芝芳平起平落的选择！
凤还巢雀南飞构建了影片的第二部分，将一段未了情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说些题外的话，《梅兰芳》一片共分为三部分，第一部分为斗戏，情节紧凑而极富张力，其间人物个个出彩，讲述的是梅兰芳的成名之路，应该是全片中最令人称道的部分，颇有惊艳之感。
影片第二部分为别情，讲述了梅兰芳与孟小冬之间的恋情，节奏相对缓慢，但人物塑造还是有相当水准的。以本人的观点，第二部分并不如斗戏来得精彩，但想到最近一些影片的不可预测性，（例如《画皮》的高票房）想来这部分自然还是会得到许多女性观众的青睐。娶妻当娶福芝芳，红颜只识孟小冬，但前提自然是你首先能成为一个角儿。
影片的第三部分为抗日，梅兰芳的举动将自己从一个戏曲大师而提升为一个民族斗士，也终于为戏子争得了应有的社会地位，但由于史实的缘故，此段戏多少显得有些平实，虽然真实事件本身已含有戏剧性，但整段看下来，还是略显平庸，这也在所难免！
纵观全片，仍属佳作，人物的表演，三教九流，尤为精彩！

笔者于12月1日中影点映的时候提前观影，可以避开网络上即将出现的海量影评，诸如与《霸王别姬》深情比较的那些文章，幸甚！

韩兮
2008-12-3于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