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7-01-26

海街日记:乡愁在镰仓

日常的危机
美得一塌糊涂。
当《海街日记》的盗版资源在网上流传开来后,大部分人看完后的第一感受估计无出其右。没错,四个涵盖了从少女到熟女年龄段的充满差异性的美女,行走在古都镰仓这气韵通透的海边景致里,想做到不美都是件难事。美,是一种赞誉,也是一种遮蔽。《海街日记》用美遮蔽的是日常的危机和关系的崩坏,这与是枝裕和以往的作品形成了一脉相承的延续。这位深受西方电影节及中国观众宠爱的导演常常被人谈及他与小津安二郎及台湾导演侯孝贤的关系,人们会用譬如衣钵的继承或者风格的借鉴来描述是枝裕和的影像和戏剧,小津安二郎与他是在构图的规整和秩序的非激烈式破坏上形成呼应,而侯孝贤则在人物的松弛表演方面与是枝裕和打通了脉络。大抵是以上两种原因让世俗的观影经验对三个东方的导演产生联想(这里的世俗并非贬义词)。不可否认的是,三者对影像和戏剧的理解及创作上存在共通性,但论及他们在戏里的表达上的趣味却有本质的差异。日本松竹新浪潮勃兴之际,以大岛渚为首的“松竹三剑客”曾尖锐批评过小津无视时代激流的温吞,那时已经是小津创作的晚期了,然而小津的趣味在于非日常性中的日常性,他要在一片崩坏的战后社会去尽力表现日常中的美,用这种甚至有些过分的美和规矩去淡化一个时代的非日常性,因为在历史的大的视野中,非日常性总是短暂的。而是枝裕和恰恰相反,他的创作是从日常性中生发的,日常性中生发的非日常性,也就是日常中的危机,是是枝裕和一贯的焦点,这种聚焦在侯孝贤的《南国再见南国》之后就消解了。
《海街日记》没有跳出这个框架。是枝裕和在吉田秋生的漫画中看到并且有意识地强调了这中非日常性,但这次没有做得那么狠,反而铺垫了更多的美好日常,令人想到他的《奇迹》,这或许是他在处理与陌生的小城市之间关系时的一种惯性。《海街日记》中的日常是没有污点的日常,所以这次的危机也是干净的危机,简单说来,是一次试图在重建以四姐妹为核心的家族关系,维护其不受父辈阴影和成长的枝叶所瓦解时遇到的危机,并且浅尝辄止地把这种关系的维护蔓延到了一个地域,即影片的发生地,镰仓的街坊。因为没有那么狠,所以当大姐带着最小的妹妹爬上镰仓的高山,喊出心中郁结时的释放感也得不到更深刻的共鸣,令影片看起来更像一部治愈系的日本电视剧。

父性的血脉
《海街日记》里,不在场的父亲却呈现出了无时无刻不“在场”的效果。影片以父亲葬礼消息的传来而开始,并在之后的人物关系中都深深打上了父亲的烙印。是枝裕和美化了父亲在四姐妹身上的血脉,并且让父性的血脉成为姐妹沟通与理解上的关键语言,两场登山之旅便是意图明显的言说。无论是在没有海的内陆(父亲迁居之所),还是老家镰仓,女儿们看到的风景,其实都是父亲的形象,一个如山,一个如海,两次登山的镜头设计都存在映照。
父性血脉在是枝裕和的作品中同样是一个贯穿的表达趣味,《如父如子》是父性主体身份的认同问题,《步履不停》是传统父辈的尊严本质,《奇迹》是导演在没有成为父亲前所幻想的另一种更为轻盈的父性存在,与《步履不停》形成了对照。《幻之光》和《距离》中丧失的家人(亡夫或者家人)同样可以被当成父性来理解。在《海街日记》里,父亲的血脉被过分美化,成了生命延续中的一种必然接受,因此,父亲的自私与不负责任都被淡化成了美好的记忆。而四女儿铃的继母却是一种强加的无来由的“恶”的设定,这是《海街日记》令人不满足的地方。

活着的艰难
影片的主体是大女儿幸的自戒和小女儿铃的自责,以及她们最终从自戒和自责中得到的解放。这种自戒和自责反应的是活着的艰难。是枝裕和所看到的活着的艰难大体来自于两个理由:自私和家族的丧失。是枝裕和所理解的自私是动物性和人性的调和,人终归要考虑自己的成长,才能让别人的爱有所期待。他总会在每一个自私中设置一个对照性的责任,比如《海街日记》中的大女儿和母亲,《无人知晓》中的大儿子和母亲,但这次的天平却没有倾斜,而是客观地令其保持了一种平衡,所以活下去有艰难,也有美好。也许是年龄大了,温和得不忍去批判,尽管批判一向不是他的焦点。
在《海街日记》中,活着的平衡呈现出了四种状态:大女儿幸是老房子,是隐忍、克制。老房子动了逃离的情,却回到了坚守的心;二女儿是酒,烈性奔放过后遇到了沉稳后醇香;三女儿是鱼,喜欢在重复性的动作里寻找安稳,却爱上了心在远山的男人;四女儿是梅子,青涩,等待一场梅雨。

乡愁的治愈
这不是是枝裕和第一次处理他和一座陌生城市,或者说作为旅人存在的城市的关系。但显然他更爱《海街日记》里的镰仓,爱到把它变成了一个充满温柔与和解的世界。是枝裕和极力呈现镰仓的善意,人们的温和,把它变成了一处美得过分的乌托邦。美也是一种贬损。美的反面是丑,在他极尽所能地描绘一幅乌托邦图景来治愈自己的乡愁时,恰恰反应了这种不存在的美之后的丑。只是是枝裕和的美太甜了,甜到让人们忘记了背后的丑,过犹不及了。

海街日记海街diary(2015)

又名:海街女孩日记(港) / Kamakura Diary / Umimachi Diary / Our Little Sister

上映日期:2015-05-14(戛纳电影节) / 2015-06-13(日本)片长:127分钟

主演:绫濑遥 长泽雅美 夏帆 广濑铃 大竹忍 堤真一 加濑亮 风吹 

导演:是枝裕和 编剧:是枝裕和 Hirokazu Koreeda/吉田秋生 Akimi Yoshida

海街日记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