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以前应该经常来这家店吧,就我们两个人时他总是会做给我吃。”玲手捧着沙丁鱼面包,像是说给自己听。她踏足到这片父亲过往的居住地,而这段历史中并没有她。
转学、加入章鱼足球队、帮助朋友家淘米,被接到镰仓后的玲也渐渐地有了自己的生活,却还没有完全融入姐妹大家庭。这座又旧又大的房子连门锁都没有,进门前要用声音敲,“咚咚咚”。
佳乃不说一声就穿走了小幸姐的衣服,惹得两人总是打打闹闹,她在洗澡间碰到灶蚂虫时却脱口呼唤着“姐姐!姐姐!”,玲是艳羡的。幸回家后见到佳乃和千佳两位妹妹都围着被炉睡着时宠溺地为她们掖好衣服角,被玲看在眼里,她尴尬地回到自己屋子,也被幸看在眼里。
直到玲喝了一小杯酒后就醉倒在被炉边,吐出了讨厌继母的心声,换作姐姐们紧张地照顾她,高烧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玲才真正地把自己当作“女生宿舍里最小的一个妹妹”吧。
齐聚在大家最爱的海猫食堂,“我要炸竹荚鱼套餐。”“我也是。”“我也要一份!” 到家后,人生第一次涂指甲油,是二姐帮自己涂在了小脚趾上。
摘下的梅子果和姐姐们一起酿成梅子酒,姐妹四人都望着那棵55岁的梅子树。“55岁了啊。” 玲随着姐姐们口中的故事越来越深地走进这个原本不属于她的家庭。起初她和千佳一起跪拜外公外婆的遗像,后来她会自己偷偷去跪拜祈福。她吃的千佳做的鱼糕咖喱饭是外婆的味道,她喝的迎接夏季来临的梅子酒是从前外婆的陈酿,帮助小幸姐做的菜是姐姐们的妈妈唯一教姐姐做的一道,后来就抛弃了她们。姐姐们的阿姨说爸爸出轨也有她们妈妈的错,可是身为少女的玲不会懂得其中的复杂性,所以低声替自己的母亲向幸道歉,“对不起”。
“我不太记得爸爸的事情了,你肯定有满满的回忆,有时间讲给我听吧。”千佳没心没肺的话却消融了一部分玲内心代替母亲的自责,开心地和姐姐分享了爸爸生前爱钓鱼的事。
“上帝真让人生气啊,为什么偏偏是二宫阿姨?”在这样节奏缓慢的电影里,就连悲伤都是一笔带过。三场葬礼,姐姐们都着黑色服装,唯有玲始终穿着深蓝色的水手服,彷佛年纪小就不懂得悲伤。
原来和幸在一起的是有妇之夫。那么她一直怨恨着出轨的父亲,想必也会讨厌而今作为第三者插足的自己。
“我或许伤害到小幸姐了,我之前和她说过喜欢上有妻子的人是不对的,我想三个人谈一谈。”在门外听到姐姐们对话的玲因为一颗敏感的少女心又倍感自责。“啊,好烦!谈吧!”“梅酒!兑水!” 亲姐妹之间就是这样的呀,彼此嫌弃又互相照顾,自身真实的性情在家中就都一览无余,像大姐,凌厉的面孔下藏着颗温柔的心。
其实大姐和小妹是一样的,都被剥夺了童年,被迫成长为大人的模样。身为医生的大姐同时要操持家务,照顾着妹妹们的饮食起居,母亲般担当起一家之主的重责。从前被继母四处使唤的玲,也终于在来到姐姐们身边后,渐渐变回了那个喜欢在海边捡贝壳的小女孩。
说着会穿校服去参加烟火大会的玲却还是穿了被姐姐夸赞应该穿给心爱的男孩子看的和服。
“我才算不上宝贝呢。”被二宫阿姨赞赏后,玲低着头。其实内心早已炸裂成了湖面上的红色烟花吧。而姐姐们就像这烟花,照亮了自己孤舟一般漂泊的心。“别这么说,会遭天谴的。”
少女的夏天是被心爱的男孩子用单车载着穿过樱花隧道时,被花瓣剪得细碎后映照在眼睫间忽明忽暗的日光。少女的爱情呀,和姐姐是不一样的。生活本应是这个样子吧:淋过暴雨后脱下湿透的袜子,舒舒服服洗个澡天也晴了,脚丫按下风扇的开关,站在门口敞开浴巾无所顾忌地吹着风。
男人是不可靠的,怀揣着各自工作或学业和爱情的四位性格迥异的姐妹却都厮守在同一栋房子里相互依靠,小幸姐和与她或有隔阂的玲也终于在一次山顶的呼喊告白中发泄了各自的心声,由此达到和解。“爸爸是笨蛋!”“妈妈是笨蛋!”两人相视无言。是啊,无论长辈做了怎样的错事,孩子都是无辜的。玲十五岁的身高也同三位姐姐一样被画在了姐妹们的身高墙上,正式成为家族一员,完全融入其中。这面墙就和窗外的梅子树,一起见证着这个家族成长的轨迹。而玲,也被载入了史册。
“爸爸虽然很不靠谱,但说不定是个温柔的人呢,因为他留给我们这样一个妹妹啊。“ 始终对父亲耿耿于怀的幸终究也因为玲放下了心中对父亲的怨恨和芥蒂,像沙滩上的脚印一般,随着海浪消失在风中。
情感的重要就在于它的多面性和变化,没有非黑即白的故事,也没有一成不变的感情。支离破碎的家庭也可以重新建立,爱是一壶梅子酒,需要陈年酿造方可由酸涩转为清冽甘甜。
愿你我都干了这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