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6-12-10

萨利机长:“我就是这么骄傲”

我很少用“唯一”这个词，今天要用一下——《萨利机长》是我目前为止所看电影中，唯一一部结束之后观众不着急离席并热烈鼓掌的影片。除了影片好之外，也不能排除另一种可能——我之前看的影片，碰巧都很烂。但这后一种可能，不太可能。我就是这么骄傲。

萨利机长，和往常一样，开始自己这一天的工作。登机，和路过的机组人员问好，迈着稳健的步伐进入驾驶舱。副机长已经就位，一切都很寻常。

“鸟群。”

鸟群迎面而来，从飞机动力系统穿梭而过，导致两架引擎同时熄火，飞机完全失去动力。萨利机长必须在有限时间内快速做出决定，在哪里迫降，如何迫降。这两个问题直接关乎飞机上155人的性命。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据说，一个人做决定，最短需要35秒钟。选项多时，做决定的时间相应加长。

1.返回机场
2.降落至A机场
3.降落至B机场

这些选项在萨利机长脑海中迅速闪过、排除，共用了108秒。

“仙人掌1594将在哈德逊河面降落。”

什么？无论是谁都会被萨利机长的决定震惊。但他坚定的眼神透露出，他对自己要做什么有十足的把握。

抱紧、低头，所有乘客按照机长指示在惊慌失措中做着同一动作。

迫降、着海，飞机停了下来，所有人通过救生气垫脱离机身，等待救援船只赶来。

生还人数：155。

这是个奇迹。所有人都在为萨利机长的英雄之举赞叹不已。“这是我的工作，我不是什么英雄。”

有赞叹，就有质疑。国家安全审查委员会怀疑此次事件并非一个奇迹，而是一场事故。在他们看来，萨利应该选择更为合理的选项，而不是置乘客于险境之中，毕竟在海上迫降的做法从来没有成功过。

审查委员会的人开始全面插手此事。萨利不得不面对他们怀疑的眼光，并且被逼着相信他们所提供的科学数据和模拟实验。根据数据和实验，当时的情况下，萨利有足够的机会反回机场，或者降落到另外两个可以提供航道的机场。萨利陷入自我怀疑之中。但挣扎过后，他仍旧坚信自己的判断。

在听证会上，审查委员会的人承认，他们所作的成功着陆实验之所以能成功，是因为提前演练过足足17遍。然而，谁都不可否认，紧急情况下，哪怕一遍的演练机会都不存在。

之后，审查委员会根据人在紧急事件中做出决定需要35秒时间的现实情况，再一次进行模拟，试验当场宣告失败，那些被认为科学合理的选项完全是死路一条——飞机不可避免地只会冲向纽约市林立的高楼。现实中，萨利机长凭借他四十多年的驾驶经验，采取海上迫降的方式，救了155人。

听证会的与会人员都听了当时驾驶室的录音，萨利机长和副机长、以及安全控制室里的对话都通过耳麦传入他们耳中。

萨利的沉着冷静和准确判断震撼人心。

极冷静，却极震撼，是这部影片的魅力之处。如果你只想追求灾难片式的惊心叙事，这部影片可能不太会满足你，但如果你想感受源自人性的伟大光辉，这部影片都在必看之列。而它最大震撼之处则在于，她改编自真实事件。

科学、数字、严谨、精确，这几乎已经成为我们生活中唯一信赖的东西。我们宁愿去相信冰冷的参数，也不会相信一个老者的忠告。一切从古老沿袭而来的，都会被认为落后、可疑。

“科学显示”、“实验表明”后的判断，被认为是最可靠的，却不知也可能是最保守的。它们用数字告诉我们，这不可能、那不科学，却不负责创造奇迹。

“怎么有人会相信在海上迫降还能活下来呢？这是史无前例的事。”

“哪一个第一次不是史无前例的呢？”

萨利机长说得对，哪一个第一次不是史无前例呢？

听完实况录音后的萨利和副机长走出听证会，他们漫步在走廊里，仿佛年轻了十岁。

“你觉得刚才那段录音怎么样？”萨利问他的搭档。

副机长未及领会萨利的用意，就听萨利说：“我就是这么骄傲。”

两个人相视大笑。“这是我们一起做到的。”

机长、副机长、所有工作人员、所有乘客、所有救援人员，成就了这个奇迹。奇迹开始于那句令人惊讶的决定——“仙人掌1594将于哈德逊河降落。”

没错，是海上降落。谁规定飞机非得着陆呢？当然了，不出意外的情况下，安全着陆也同样值得骄傲。这是我想对萨利机长说的。

这部影片还有一处值得一提。根据情节，影片容易让观众对审查委员会的姿态流露不满，但我倒觉得他们的工作也非常重要，毕竟不是谁的直觉都那么准确。卡尼曼在《思考，快与慢》一书中说：“生活中，我们往往跟着印象和感觉走，凭直觉引导行事，而且我们觉得这种直觉和偏好很可靠，这种自信通常也是正当合理的。不过，也不尽然。我们经常在自己出现失误的时候还信心满满，此时，旁观者往往比我们自己更容易发现这些失误。”

审查委员会的工作正体现着旁观者的重要性。保障国民安全，是一个国家的职责。了解实情，审慎地授予“英雄”称号，是一个国家该有的冷静。

进入影厅之前，我以为看完影片后可能再也不敢坐飞机了。走出影厅时，我却觉得，在我第一次坐飞机时查询到的数据分析还是值得信任的——相比汽车、火车等交通工具，飞机真的更安全。

或者，这样说更准确：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因为它不是人所能预防的。无论选择哪种交通工具，都不能保证意外指数为零。但遭遇突发意外，该如何处理，是一个人性行动。人性行动，足以信赖，只要它出于人性的善。每一次人性行动，都足以动人，足以震撼，因为除了结果，它还是充满苦乐悲喜的过程。

2016年12月10日
起笔于北京地铁10号线，后半段写于8号线，成稿于川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