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起得很大但只是随便写写)

在这篇文章里,我们只谈唯一的主角贝拉。

贝拉是一个被困在成年女性躯壳里的孩童,被保护(软禁)在家中多年,这导致贝拉的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是从一张白纸开始建立的,但社会对她的约束却早已定型。在家里,她和女佣的关系剑拔弩张,她并没能从女佣那里得到足够的关爱,因为她不懂事,不听话,主见太多又任性,说话经常让人难堪,不符合女佣对一个年幼的女孩的期待(参考对比第二个实验对象)。而在社会上,贝拉的行为太无知,太出格,不符合社会对一个成熟女性的期待。这使得贝拉的生活中永远充斥着生理与心理上的矛盾与反差带来的张力。

God作为贝拉的创造者,将贝拉定位成一个重要的科学实验,为了保护“数据的纯洁性“,他同样对她有着科学家对实验的期待(尽管这种期待混合了传统视角的父亲对女儿的期待):期待她能安全地待在家这个避风港里,与一位合适的男子结婚,并永远生活在他的羽翼下。但贝拉并不是愿意遵从他人安排的人,她是一个好奇且无所畏惧的孩子,有着强烈的自我主见与自我意识,这种性格在特殊的家庭环境下更加凸显。她在家中完成了对性和世界的第一次探索,她意识到性给她带来的肉体上的巨大快乐,而发现了一个由家延伸出的小小世界。这是贝拉对自己,以及对这个世界的第一阶段的认知。但这个探索是微小的,不完全的,她渴望更多。在这种探索欲的驱使下,尽管与麦斯的婚姻在即,她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与另一个人私奔,去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去完成对性的进一步探索。她并没有被既定的婚约所限制,也没有被对伴侣保持忠贞的道德标准所困扰,这些都是社会强加在其他所有个体身上的要求,而她对此一无所知,她,只不过是个爱探险的局外人。

在和邓肯的私奔途中,她不止一次在富人的社交场合搞砸与他人的对话,也在一次一次地惹怒自己的丈夫,因为她的语言太超出了,太赤裸了,不符合社会对一个富有且美丽的高贵女性的期待。一个正经的女人怎么能和别人大声地谈论性体验呢?一个正经的女人怎么能和多个异性发生关系呢?没看到桌子对面的贵妇都低下头红了脸么?这才是社会认为一个教养良好的成年女性应该有的矜持与礼仪。

性让她感到快乐,她没有理由要回避性,也没有理由要拒绝性。然而性却在这个社会被视为不能在公开场合宣之于口的禁忌,特别是针对性的投射者:成年到绝经期间到适龄女性来说。因此在城市和船上,除了贝拉,只有另一位年老的妇人能够从容地谈起性爱这个话题,是因为她们分别对应了两个不被社会认为是性的投射者的群体:孩童和老人。前者是因为还不熟悉男权社会的结构性规则,后者是因为已经不再是男人所幻想的性对象。只有在这种情况下,女性才能短暂地脱离规矩的束缚,被容许大胆一点,放肆一点。贝拉的大胆来自于她从未真正融入这个社会框架中,她始终以局外人旁观者的身份在观察学习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而老妇人的放肆则是她已经身在其中太久,久到可以察觉这个框架的存在,并最终将其踩在脚下。

贝拉对性和对世界的认识在这个时期完成了第二阶段的塑造。

当然,这部电影也并没有停留在“性都是快乐的自我选择”这个象牙塔一般的天真上。贝拉在妓院的经历让她对这个世界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在女性处于受压迫阶层的社会里,性并不总是使人快乐的魔法,也可以成为沉重的石锁。她第一次拥有了并不是自己主导的性经历,她不满意只有女性被当成商品一样单向性地随意挑选,不满意嫖客只注重自己发泄却不照顾妓女的体验,她逐渐意识到,妓院里的性和自己想当然的是不一样的,这不是一个既能获得快乐又能赚钱的好运气,而是一种无能为力无可奈何的煎熬。除了贝拉,这里无论是妓女还是老鸨,都为生计或家庭所迫,来从事这个在社会定位里低贱下等的行当。同时,男权社会带来的束缚是双向的,男性同样也在遭受着社会规则的束缚,例如那个带两个孩子前来学习如果性交的父亲。性在这个扭曲的社会变成了一种工具,一种必须,一种义务,男孩女孩都被命令通过性来实现向男人女人的身份转变。这是被剥夺了所有乐趣与感情的性,一个枯燥而令人痛苦的重复性运动,一个用来压迫与被压迫的工具。贝拉对性和对世界的认识是通过妓院完成第三阶段的塑造,就像她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只有无忧无虑的富人一样,这个世界的性也不是绝对快乐纯真的,因为这是个压迫性的世界:富人压迫穷人,男人压迫女人。

(那些说poor things倡导卖淫才是真女权的评论家到底有没有完整地看完这部电影!)

为什么我们称这部电影是女权主义电影:

我们需要注意的是,在这部电影里,贝拉的所有决定都是自己独立做出的,并且她一直在打破社会对她的道德约束:在已经拥有了一个未婚夫的情况下和别人私奔;选择从事性工作来赚取钱财;在结婚时遇到了母亲(也是自己所在的肉体躯壳的原属者)的丈夫阿尔菲,贝拉为了探究促使母亲自杀的原因,毫不犹豫地抛下了婚礼,选择和阿尔菲先行离开。God和麦斯都对此表示反对,但他们都没有能力,也同时没有采取强制行动,来改变或阻扰贝拉的意愿。

女性的自主性不仅体现在对自己人生重要决策权的掌控,也在于对自己身体的掌控。

最后,贝拉选择了麦斯作为伴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在湖边的那段对话。麦斯是唯一一个没有因为她的性工作经历而指责或是“原谅”他的男性。让我们回忆电影中的对话,当邓肯发现贝拉在靠性交而赚取生活费的时候,他先是奔溃,大声责骂贝拉,然后又表达出宽容的样子,对贝拉说:我原谅你。贝拉的母亲维多利亚的丈夫,也是她生理上的父亲--阿尔菲,在晚宴上对贝拉说:我已经知道了你所有的过去,我可以原谅你做过的不堪的往事。

这是贝拉最不屑的地方:我选择性工作是因为我的对世界的好奇,以及我的自己的欲望,即使最后我发现了性交易在两性不平等的社会下的真相,而这段经历本身并不会使我的人格比其他人更低一等。你对我表示原谅,并希望我能为这个原谅感激涕零。对不起,你并没有这个资格,我也没有赋予你这个权利。

最后,贝拉自己成为了God,她成为了自己的创造者。

有部分观影者表示了影院内男性观众对部分桥段所发出的笑声令人非常不适,这一点我完全赞同。我在第一遍观影的时候就遇到了几位观众经常在爆发出不合时宜的粗俗笑声。然而,这部电影中的很多内容并不为了发笑而设计的,如果观众在这些地方发出笑声,实际上他们也成为了这部电影讽刺的对象之一:那些恪守父权社会道德准则的追随者,对反叛者的挑战与反思发出的窃笑与嘲弄。


可怜的东西Poor Things(2023)

又名:小可怜

上映日期:2023-09-01(威尼斯电影节) / 2023-12-08(美国)片长:141分钟

主演:艾玛·斯通 威廉·达福 马克·鲁弗洛 拉米·尤素夫 克里斯托 

导演:欧格斯·兰斯莫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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