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除了性别议题与女性主义视角的批判,
我们还能从兰斯莫斯的新片《可怜的东西》(Poorthings,2024)里看到什么?
2017年,YouTube频道Pop Culture Detective指出这是一种潜在流行但令人担忧的电影套路,即在传统故事中套入一个看似救世主的女英雄/女神角色,但她们美丽的外表和某种能力之下,行为举止、智力尤其是x方面的经验和态度,与一个天真的孩子无异。像是《第五元素》中的女战士Leeloo,《神奇女侠》中的新女王Diana,甚至是《小美人鱼》中化人形的Ariel,在Pop Culture Detective看来都属BSY范畴——矛盾的女性形象幻想和建构,被形容为“极度的天真”和“难以置信的聪明/能力”,但仍指向真爱情感、两性关系,与规训为某种社会认可的女性成长或女权主义的假象中来。
这类作品旨在吸引和迎合的性别观众群体,也因此一目了然。原型的命名源自经典好莱坞时期的爱情片《绛帐海棠春》(Born Yesterday, 1950),呈现了一个原本粗鲁无知吵闹的漂亮女郎,如何经由暴发户情人的刻意“教化”改造,成为一个上流完美女子的喜剧故事。该片打败了《日落大道》和《彗星美人》,一举拿下当年奥斯卡最佳影后的桂冠,可窥见某种审美意识“正确性”的脉络所在。
*该概念解析来源于豆瓣用户“余木”(感谢大大的翻译与转载):
https://www.douban.com/group/topic/302597292/?_i=00549375EXnRk1
最早的科学恐惧原型“弗兰肯斯坦”,源于科幻小说之母玛丽·雪莱(Mary Shelley,没错,她是英国诗人雪莱的妻子)的同名文学,又被译为“科学怪人”或“人造人的故事”,主角弗兰肯斯坦就是改造尸体、复活怪物的科学怪人。“恐惧”的本源在于作者所处的19世纪初,科学理性、技术崇拜和改造世思潮涌起之下,埋下的伦理质疑和技术恐惧的担忧。
这在后续的科幻片类型中得到了延续和发展,而克服科学恐惧的观影渠道和创作法则,则是在结尾让怪物毁掉科学怪人,所谓作茧自缚、以子之矛陷子之盾式的解决办法,缓解焦虑的同时重申技术理性的正义之道。Poor Things中架空的时代背景,将非人类中心主义的动物生命体融入其中,虽然既有导演一贯的动物寓言标签,但也相对冒犯观众地给出了一些生理不适和伦理警示的生态恐惧示范。
视听语言中传达紧张、诡异、不安的对角线构图法,指的是摄影机倾斜或不与水平线平行的镜头,又被叫做“荷兰角镜头/构图”,这其实是影史上的一个误传——荷兰角镜头其实跟荷兰无关,这个字来自德语的“Deutsch”,意思是“德国(电影)的那种镜头”,但从发音来却容易让人误解为“Dutch’s”,将错就错译为“荷兰式的镜头构图”了。
为什么是“德国式的”?回到表现主义艺术风格兴起的一战以后,世界电影格局形成美国商业电影一家独大的局面,那种好莱坞式的电影套路由此形成模式:happy ending、卓别林式的城市喜剧、英雄主义或出征的经典叙事等——却在德国本土遭遇了重围,德国政府禁止进口外国影片的规定,潜在地激发了本土电影人和观众的创作及审美新态。德国电影制作人没有从好莱坞汲取灵感,而是将目光转向艺术,即当时在德国与奥地利蔚然成风的表现主义艺术风格。
当然,表现主义的画风也难以归类,大致可以从代表画家蒙克(Edvard Munch)、克林姆特(Gustav Klimt)等人的画作中,归纳出诸如“人物呈现变形、粗糙的样貌,并经常以超乎现实的角度扭曲”,“场景相当诡谲,甚至如噩梦一般”等特征,以此用主观的艺术表现方式,描绘艺术家眼里动荡的世界,以及对战争的恐惧与对现代社会、宗教思想的焦虑等思绪。表现主义风格的电影顶峰,则是从哥特美学的恐怖片代表《卡里加里博士的小屋》(Das Cabinet des Dr. Caligari, 1920) 开始,讲述一个催眠师/心理学博士借梦游症患者之手杀人的惊悚故事。这部电影最为出名的便是其中场景的设计与构图,因为就连画面背景都是由表现派画家绘制而成的,整个黑白场景呈现出倾斜、摇曳、摇摇欲坠的扭曲氛围,一如其中角色和故事本身的反常精神状态。
而斜角主观意味十足的荷兰角镜头,也由此就进入了电影的创作惯例中,从最初让人瞠目结舌的恐怖美学表达,蔓延到如今几乎无所不包的影视范畴中来——可以这么说,时至今日,几乎所有类型的电影里,都看得到斜角镜头,成果和表现力也自然有好有坏,就如那句老话:先锋的,可能会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图示的泛滥,变成经典的和大众的;而大众的,即是最安全和保险的,符合最多人审美的保证。类似的扭曲黑白场景和鱼眼镜头配合,烘托出了Poor Things一开始在伦敦的镜头设计,也反衬出其中角色的生成和故事的母题再书,也因此成为电影史梳理的视听符号表征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