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东西】以11项提名领跑2024第96届奥斯卡,艾玛•斯通则凭本片获金球奖及“英国奥斯卡”英国电影学院奖等重磅影后,本片同样摘得2023威尼斯电影节最高金狮奖,所以,【可怜的东西】究竟好在哪——
第一,拍出过【龙虾】的欧格斯•兰斯导演,依然在画面上保持了他擅长的冷峻疏离却飘绕一丝奇诡幻彩的视觉风格,并在喜感滑稽中撕开现实残酷、在童话外衣下行寓言式针砭之实,石头姐的维多利亚风戏服、各种带有浓郁伊斯兰摩尔感的高迪建筑、蒸汽punk与哥特混合的美学、鱼眼式的变形主观镜头,都在这种古典和现代交织的奇异氛围中展现出timeless的超越时限之美。
第二,【可怜的东西】超越时限的价值,更在于她直击父权大动脉的批判:剧情其实与【芭比】一脉相承,都是聚焦一位探索“他世界”的女性,在增广见闻的途中,获得性别、身体、身份和自我的苏醒,而最终挣脱父权之凝视和父权藩篱,为女性成长注入一剂强心针,更成为映照父权之陋的照妖镜——艾玛•斯通的投入功不可没,不单单是表演上的突破,更在于她身为本片制片人对影片的全局把控,就像玛格特•罗比之于【芭比】。
【可怜的东西】由“Frankenstein”式的科学怪人讲起,但这次被创造的,是一名,女性,而这也就带来了对把女性视为生殖机器和繁衍工具的彻底否决:
🌟1.女性没有生育“天职”,她们只创造她们自己
影片中,石头姐饰演的贝拉,原是怀胎投河自尽的维多利亚,经由威廉•达福饰演的“科学怪人之父”古德,将胎儿大脑移植入母体,由此实现母女身份合二为一,从而创造出新的贝拉,所以贝拉虽拥有成年女性躯体,但心智却从婴儿开始发育,这个过程即为女性自我塑造的过程;
从后半段寻妻的剧情我们了解到,“前生”的维多利亚,作为妻子生活在公爵专制、窒息的沙文主义管辖下,父权和夫权的霸道,或许正是造成她跳河的元凶,她以结束生命来反抗男权,不愿再从妻子身份转变成替这种可怕有毒男性进行繁殖的母亲,对生育的自主终结充满进步意识;
而贝拉的重生,是母女的意识和形态结合,是无性繁殖,是女性自洽,是将男性彻底从生殖中排除出去的,令人欣慰地抚平了因父权导致的女性生育恐惧,并将生殖从男权中解放出来,女性主宰生殖权,女性负责塑造自我——影片中这个结果是理想的,因为这两项在现实中依然还未把主控权交还到女性手中。
🌟2.女性可以享受性,停止对女性的性不检羞辱
贝拉从单纯天真的“小女孩”状态起,不断感知、接触世界的万千情态,而她对于性,并非传统的欲望客体和男性宣泄承受者,贝拉呈现的是乐观主动的索取和享受,这自然是女性对于性享有的权利——可正是贝拉对性的攫取,引发带她私奔的律师的巨大嫉恨(“绿巨人”马克•鲁弗洛饰演),映射的也是男权体系对女性享有性权利的深重偏见。
有趣的是,石头姐此前就曾是一部聚焦罗斯玛丽•肯尼迪传记片的拟定主演,当然这个项目早没下文,但历史上肯尼迪的妹妹,因智力障碍而曾是家族的“隐形人”,坊间更传她在修女院校就读时,利用夜晚偷跑出去和男人勾搭,并被怀疑未婚先孕、感染疾病,因此严重阻碍家族的政治星途,所以被迫接受前额叶切术手术,导致智力退回两岁,在疗养院度过余生——
你在度娘的野鸡自媒体文章里,可以看到诸多哗众取宠标题的相关记述,而这一真实历史人物,竟和石头姐饰演的贝拉,戏里戏外契合:都是因为对于性的欢愉态度,而被男权抹杀的女性。
但值得拍案的是,无法接受贝拉用身体换取酬劳和食物的律师,崩溃又嫌恶地离去,但却进了精神病院——维多利亚时代,许多女性被送精神病院的原因,正是因为性主动,这种主动是不被男权允许的,就像贝拉的原丈夫公爵所说,性对于好女人而言,就是满足丈夫的义务,男权定义的好女人对女性权益的否决令人咋舌,他们污化女性,其实自己才是魔怪,所以【可怜的东西】把男性魔怪送进了精神病院,干得漂亮!
贝拉自己呢?她虽被世俗定义为“妓”,但从未失去对身体和性权益的主控,她“反客为主”进行着身体支配,身体是她主动利用的谋生手段,她并不被奴役和迫使,这惊艳地对性工作受尽凄凉悲惨遭遇的事实进行了反剥削;剧情甚至安排了贝拉和同行一位名叫托妮特的姑娘成为社会主义者,“我们是自己的生产工具”这句台词实在掷地有声,并且贝拉和托妮特也彼此欢爱,在大结局处成就了贝拉主导的女性和酷儿utopia,喜闻乐见!
🌟3.究竟谁是“可怜的东西”?
贝拉作为未经文明污染的纯真女性,自主而辩证地带领观众观摩这个世界,她看似是不同男性的附属品、困囿父权之下,从造就她的古德、利用她又嫌弃她的律师邓肯,到“前世”原配丈夫,但贝拉从未屈服妥协,她清醒地尊崇着自我,一次次逃脱父权的阴影,让观众看清父权夫权、资本世界贫富悬殊和男女不平等的丑态,最终成为独立女性。
而这些她生命中的男性呢?古德对她是不乏父亲的感情,但本质是驾驭和操控欲,是自我成就感的实现,是父权对于女性主体的否决;
邓肯律师对贝拉,则是身体的贪享、独占的乐趣,一旦贝拉的自我意识冲破他的束缚,他就被打回自私无赖的巨婴原形;
而贝拉还是维多利亚时的丈夫,则是男权最极致的代表,可恶可悲的雄性,一个自嗨在动物性自尊中的牲口,这也成为他的结局——唯一得到善终的男性,是真正在情感上尊重爱护贝拉的古德学生,爱与理解,男女共存的前提,而这看似简单的标准,却在现实中那么难以达到。
所以,谁才是“可怜的东西”?注意,本片的英文原片名,即“Poor Things”,是加了s的复数,那么,可怜的也就不单是,或者不是贝拉——而是生活在这种男权之下、资本世界的所有我们,从贝拉所处的维多利亚时代,到芭比的乐园,到2024,有所改变和前进吗?【可怜的东西】没有对男权进行挑衅,因为她陈述和描绘的都是现实,而我们更该看到这种无奈背后的凶猛警示,让“可怜的东西”少一点,在男权的高墙崩塌之前,再少一点。
石头姐的表演层次多元,充满纯真和猛烈的生命力,她和贝拉互相成就,让【可怜的东西】成为了不起的杰作,任何影后无疑都是实至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