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了《可怜的东西》这部以维多利亚时代为背景又颠覆了维多利亚时代的电影。黑色画面与背景音乐的结合,整部影片的前半段笼罩在一种邪典感之下,而随着贝拉与情人的出走电影色调归于彩色并随着贝拉的彻底觉醒电影画面也逐渐归于和谐,在情绪上带给人一种“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释然。
若以贝拉的二次离家为界限,故事可分三部分。
第一部分,以维多利亚跳海、贝拉获得肉体生命为始,以拉贝为进一步探索自我与世界与情人私奔为终,重在展现拉贝的诞生及其对自我肉体的探知。电影开头,维多利亚因不满受丈夫的掌控与无聊的婚姻而出走跳海自尽,似乎是作者续写着易卜生笔下《玩偶之家》出走娜拉的处境(而电影中不断出现与《玩偶之家》相对应的“坏东西”“下贱女人”便是标志)——觉醒了自我对家庭感到绝望而出走,却面临一个注重传统道德与男性权威而无法在谋生的社会,最终自杀——全篇便在这样一种略带悲伤的基调后展开。随后对创世神话的爆改也随即展开,西方神话中的上帝变为了影片中的医学怪人——古德温,作为男性的亚当则变为“古德温”捡回维多利亚尸体后利用其身体与腹中婴儿的脑子“创造”的女子——贝拉。旧世界身体,新生命的大脑,蹒跚学步的贝拉在古德温家中——新的伊甸园——中开始了对生命与世界的探索。新的身体是不适应的,摇摇晃晃,小小房屋也是一方天地,充满好奇,在对身体的一次偶然触碰中,自慰的性快感成为贝拉吃下的“禁果”,以性欲为引,自我意志的洪流便一发不可收拾。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看到,“夏娃”不再有“亚当”的肋骨创造,而是变为由受贝拉吸引、古德温指派并真诚到稍显笨拙的“未婚夫”。引起人欲望的“蛇”也变为贝拉主动选择与之私奔的情人,人对“美好伊甸园”的告别,不再因为自身之罪被动接受上帝的惩罚,而是人为探寻自我与世界在古德温的祝福下的主动选择。欲望不再是人之原罪而被接纳成人之能够为人的一部分,对父权制下对人的欲望尤其对性的污名化的重新塑造,这是电影所彰显女性主义的一个显著方面。
第二部分,以贝拉与情人私奔为始,以贝拉回家探望濒死的古德温结束,进一步讲述着娜拉对性、自我与时代的探索,随着画面归于彩色与所展现空间的扩大,一场精彩绝伦的求知旅程出现在人们眼前。阶段开始,与情人的出走过程中,一次偶然的街上行走让久困家中的贝拉第一次感受到“人间烟火”“自然天地”甚至因为自由的眩晕真地当场呕吐了起来,自由的气息就这样让贝拉愈发欲罢不能,即使情人企图将贝拉困在轮船上也挡不住那颗与“世界”接触的心灵。渐渐地,面对直为自有求知的拉贝,本作为男子的情人被深深吸引且依赖,似乎产生那时女性群体中一种被叫做——歇斯底里的“症状”。在维多利亚时代众人典雅的舞步中间,贝拉及其情人的迪斯科纵情绽放🥰关于自我与时代,贝拉在轮船上遇见了一位年长女性与悲观黑衣中年,对于贝拉,二人似乎都像是文艺复兴三杰之一的但丁《神曲》中引导人们从黑暗走向光明、从痛苦走向光明的使者,与年长女性的接触令贝拉懂得女性群体的共鸣,与悲观黑衣中年的对话令贝拉知道这“繁华”维多利亚时代的另一面贫苦,二人都深化着贝拉对时代的理解并推动其自我情感的觉醒,一如维吉尔等使者之于困惑的但丁。在善良的推动下,贝拉最终将情人所有的金钱分散给穷人(虽然大概率又被水手欺骗)并因此被赶下轮船,沦落法国街头,而为探索性与自由在法国作妓女的经历以及与妓女们的相处真的完成了贝拉自我精神的塑造。
在这里想讨论网络中关于这桥段中“男性凝视”“性场面”的疑问,化用电影中的一句话——看到了才能掌握、才能重塑,就像许多影视或采访中为求减少而选择对家暴场景的展示,并不是所有的恶就应该隐藏,凡事有利弊而关键看我们的目的以及展现的方式,例如家暴中是选择将镜头主要对准施暴者而非受害者,以展示施暴者的残酷与无情 感染观众对家暴的厌恶与反思。在电影中这部分,通过电影性镜头,我们可以直观地感受到这浪漫法国下嫖客们的丑态,通过选择的镜头,我们能够感染到这种行为对人的物化与贬低,通过贝拉在与姐妹们的接触中学习医学、参加活动,我们也能够看到妓女的主体性与女性友谊,更有利于我们对于弱势群体权益的尊重与保护意识的增强。另外,关于从与情人到与嫖客的“性场面”,为什么我们一看到性场面”就反应一种对女性的压迫呢?要知道,对性的污名化恰恰是父权制的重要标志之一。众所周知,性快感主要源自摩擦,而摩擦是两种物体共同作用的结果,那么为什么在我们的潜意识中女性就不能在性行为中获得快感呢?女性拥有自我主体性,那么为什么默认女性就只能是性行为中被动的一方?电影中贝拉对情人的性场面中贝拉的享受,在与不同嫖客发生关系的过程中贝拉在不同情况下的反思与利用,在与同位妓女的姐妹进行性行为过程中那种理解与欢愉不应该被我们忽视反而这些才是我们在女性视角下应该格外注意的表达。认识了才能掌控、才能利用,正如我们震惊地看到在这阶段后面贝拉找到了自己想做医生的志向并且已经能在参加活动的路上对未婚夫说出“身体也是女性的生产资料”所以我们并不能够说这些对“男性凝视”“性场面”的展露就完全不对、有害,反而我觉得这种方式的处理恰恰有利益这部影片女性主义的表达,对父权制针对性的污名化与所谓“第二性”进行了一场空前的解构与重塑……
第三部分,以贝拉回家探望病重的古德温并准备与未婚夫结婚Max结婚却被维多利亚的丈夫、也就是自己的生父找到且因此知晓自己的身世为始到贝拉与父亲回到家中了解了母亲出走的原因并最终漫画“弑父”成功回到“伊甸园”结束。值得注意的是,混乱终于在开枪击中生父脚动脉后贝拉并未如传统男性叙事样赶尽杀绝,而是将其搬回伊甸园中救治完成了自己独特的“复仇”。古德温临终前基于社会对自己与贝拉的怪物之名却对人生给予了“有趣”“精彩”的评价,在贝拉离家探索的过程中,从控制到焦虑到释然与祝福,古德温也获得了情感上的成长。电影最后,贝拉脱下了那维多利亚时代保守道德代表的、令人窒息的紧身胸衣,穿着小裙子与“妹妹”“女仆”“丈夫”生活在一起,全片结束。所谓“伊甸园”是我们既可以走出也可以回去的地方,存在于过去之前,也在我们如今的未来,为我们呈现出的是父权制消失、女性主义所期望的社会实现的未来,那便是“伊甸园”,也是镜头多次出现单筒望远镜镜头画面想告诉我们的过去场景中的未来理解。女性主义对性、自我、时代与神话的解构重塑,在这一段,实现闭环。
对性、自我、时代与神话的重塑,对《玩偶之家》的创造性续写,对女性主体性的彰显,对未来社会的探索,从个体到社会,从过往到未来,从表层到根源的探究与塑造,整部电影无疑是当下top级别的女性主义电影❤全片最喜欢的一句话“即使我总有残缺但也不断探究”(有点记不清翻译了,大意是这样,总之推荐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