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凝视?歌颂放荡,倡导乱交?男创作者的性幻想?网上的差评围绕这几点展开,这是我个人无法认可的观影逻辑。描述等于鼓励,角色的悲喜等于价值导向,以一种阅读课本的姿势走入影院。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起,女性主义变成了生意,沾着女性主义的tag流量就能飙升。
确实,向下的自由不是自由,性解放不能带来真正的权力反转,当妓女是一种被迫的、有害的甚至是绝望的处境。但是,如果文艺作品必须要有统一的纲领,唯一正确的主题和正向的纯粹的完美作业,那何尝不是另外一种暴政?而且,《可怜的东西》并不关心女性在现行社会中的处境。我觉得这更像是一个探索人之初的实验故事:如果一个不加引导的孩子进入花花世界,他是怎麽理解、怎麽表达、最后选择怎麽生活的。
贝拉的故事发生在一个平行的过去,一个充满哥特式风格的维多利亚时代,一个因社会中父权权力不平等而扭曲的世界——兰斯莫斯运用了大量鱼眼镜头,呈现的扭曲的画面让观众们有一种类似孩童的视角。这部电影是对玛丽·雪莱的《弗兰肯斯坦》的颠覆性演绎,贝拉的创造者和监护人由非正统的天才戈德温·巴克斯特博士。贝拉称呼他为“上帝”,他的脸上有着奇形怪状的伤疤,是他童年时期父亲疯狂的科学实验造成的——但这种经历并没有阻止他对科学实验的巴洛克式追求。戈德温招募一位学生助手马克斯·麦坎德尔斯来记录贝拉的进步。
戈德温宅邸是贝拉的伊甸园,流氓律师邓肯·韦德伯恩就是引诱贝拉吃下苹果的毒蛇。
贝拉对知识和经验的渴望愈加贪婪,开始了一场自我发现之旅。随着贝拉视野的开阔,影片的视觉效果也随之改变。主要以戈德温的家为背景时,画面是黑白的。但贝拉冒险出去后,就变成了彩色。那种调色设计有一种不可思议的、超现实的质感,每一帧看起来就像手工着色的维多利亚时代印着色情作品的明信片。
从伦敦出发,先到里斯本,贝拉对上层社会的故作高雅的嘲弄,也是电影对社会交际礼仪的解构。贝拉偷跑出去追逐电车、看见世界百态的片段和《芭比》中与老婆婆最后对视的片段有异曲同工之妙。这正是我们在美好的囚笼和真是的世界中,选择后者的原因。
然后她被困在船上,而书籍给她另外一种自由。哈瑞又将她带到亚历山大看贫民窟,因为无论是观众还是剧中人其实都没有谁会完全相信世界上存在如贝拉一样“不谙世事”的、原始的、纯粹的人,给她点“颜色”看看一个是想拆穿她是否伪善或者矫揉做作。然而,贝拉指出了他的懦弱,看过苦难便投降悲观哲学。后面贝拉在看见自己的局限,深感无力之后,仍旧选择了为了改善世界而奋斗,我仍旧痴迷于这类理想主义者。
到巴黎的一家妓院,又出现了社会上最典型的最容易冒充人生导师的老油条鸨母,所幸贝拉并没有被她编织的“whoring-living”充要条件逻辑陷阱圈住。期间她和上帝的父女情也很令我动容,然后只是因为好奇“过去的历史”,贝拉就勇敢放弃一切去明知危险的地方寻找答案。最后,她回到戈德温宅邸选择成为一名医生,寻得自己的事业。
这样有趣、悲伤、放荡、美丽的混合物。这奇幻的、光怪陆离的,坦率的作品。本片用将近两个半小时的时长描绘了一次瑰丽的探险,我们跟随天马行空的镜头游历里斯本、远洋航行、希腊某处和落雪的巴黎。在一趟如此奇幻旅程中,她未曾因他人的说教而自我怀疑一秒,未曾在讲述自己经历的时候犹豫和委婉分毫。归根结底,《可怜的东西》是一个关于一个婴儿开辟自己独特道路的旅程,是后现代电影对现代伦理的解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