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了垮掉派诗人这么久,一直令我困惑得是他们对毒品和性爱的迷恋、以及无拘无束、无边无际的放纵从何而来?是时代的虚伪辜负了他们?还是他们在报复时代对他们的不公?
金斯伯格,要么写诗,要么写歌;集犹太人、佛教徒、瘾君子、同性恋等多重身份于一身;是一战战后的精神分裂者,也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反动派;一个从哥伦比亚大学辍学的人,也是获奖最多的美国诗人。
一个能写出《嚎叫》这样颠覆了古典和浪漫主义诗歌的韵律、节奏和传统模式的人,他崇拜着像惠特曼一样的对整个时代的批判精神,模仿着惠特曼一样的排比句和疑问句的怀疑主义的语气,他的困惑、质疑和反动压抑着压抑着,直到卢西安的出现。
同性恋一面的觉醒是他内心的第一次反动,在当时社会和法律体系对性别和性的制约之下,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自我实现,而需要一个合适的对象,和一点星星之火,才可以燎原。卢西安,让他明白了什么是love。
爱的生长和完善需要另一个灵魂的交织或参与,而卢西安对金斯伯格的写作热情的激励,对他的反叛精神的挑动,以及与他亲密的陪伴和深度对话,触发了他对爱的感悟。可惜,爱,既是拥有,亦是失去。
创立New vision是金斯伯格在卢西安的带领下完成的第一项标记着垮掉派的时代的开启的尝试。新的视野需要发掘,发掘的方法既是挑战权威。将哥伦比亚大学的禁书公之于众是最有效的途径,此刻也标志着这群诗人作家已经开始觉醒。
他们从美国政府的政治宣传中觉醒,从对性爱的模范教育中觉醒。为了有力的证明公之于众的名著只是人类文学与文明史上的冰山一角,他们必须冒着危险把这些被压制的书放在最显眼的地方。
你可以说这是小孩子在闹事,也可以说这是天才的行径,但总而言之,世界上大多反动者,都一定有着自己的一套构架于对现实的不满之上的理论上合理的对世界的解读。
或许金斯伯格从来都不属于哥伦比亚大学,不过他能被录取已经证明了他有着超人的天赋和潜力,他的反叛却作证了教育系统不过是体制下的产物,不足以满足他对文学和生命的意义的追求,不能够让他抒发他的热情和才华。
他对体系和秩序的不满已经堆积到了极点,以至于他愿意写一本卢西安杀人事件的故事作为毕业论文,此刻的他,看中的已经不是学校能给他的成绩、学历和步入社会对机会,他只想表达自己,放纵自己的感情、世界观和文采。
他已经尝过了压抑和反动,拥有和失去,他仅存的感情是爱更是恨。他对世界的规则的桎梏的不满是恨,对谎言与社会的不确定性的愤慨是恨,他用仅存的爱去体悟剩下的万物,去理解校外的世界。辍学的人不一定是天才,但其中一定有几个天才。金斯伯格摆脱了体制,才能在《嚎叫》中重生。
金斯伯格杀死的不仅是他的爱人,更是他的过去,他不需要沙漠中的绿洲,他只想要拥抱废墟。他的丧与怒都肆无忌惮地被写进了《嚎叫》,然而看过他的视频的人会惊叹,他居然能用一种最平和、缓慢的语气去朗读,去直面他如波涛般汹涌的感情。
这部电影只是通过早年金斯伯格的在校经历和他与其他垮掉派诗人的交集提供了一个观察诗人的背景的视角,但这个视角也只是让垮掉派的诗歌锋芒毕露,没有体现出他们的的能力和魅力。但通过仅有的诗意的表达,那种颓唐的气质和顽强的生命力还是得以传递出来。
不可否认的是,垮掉派的诗人和作家们基本上都是混蛋和精神病,杰克和威廉和金斯伯格都是一样的人,但因此他们才能聚在一起。他们有着不得不唾弃时代并且自暴自弃的理由,于是他们将这种垮掉的精神疯狂地散播出去,以创造了美国史上的一种新的文学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