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年近四十的老光棍,一个是患有疾病二婚女,马有铁与贵英的故事如果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绝不会有人说他们之间有爱情,而电影却让我们看到了爱的本质。
与其说是电影把将就美化成了爱,不如说是电影抛开了世俗的审视,把他们还原为人。
它剖去了世俗标准的那层皮,让人们看到老实、沉默马有铁身上也有浪漫、丰富的精神世界,让人们看到怯懦、自卑的贵英也有争取美好生活的勇气……
而这,正是人与人真正相识相知最需要了解的东西。
至于导演在表达这个故事时,是否有美化苦难、将就的嫌疑,其实从《隐入尘烟》这片名就可以看出来,导演有的是一种人文关怀。
因为像马有铁、贵英这样的边缘人,在真实的世界里,他们的存在感犹如尘埃。
没有人会去在意一个寄住在哥嫂家一无所有人的精神世界,也没有人愿意去了解那个被人退婚,一身疾病的贵英。
在现实的世界里,给予这两种人身上的审视或是同情或是鄙夷,而这种审视也让我想起了萨特的那句名言:他人即地狱。
这里的他人,正是来自世俗的审视。
在这种审视中,有多少人选择在朋友圈里做一个隐形人,又有多少人成了有家不敢回的异乡人…
同样,在名利、家庭背景、学历、年龄、容貌等世俗的审视下,马有铁和贵英,他们生活里的那些温暖的细节将瞬间化为齑粉,不值一提。
而电影最可贵的,就是抛开了这种审视,将“隐入尘烟”的人由一种符号还原为人。
再回到开头,马有铁和贵英之间是否有爱?
我的回答是,当然有。
只是他们的爱并不符合大众对爱情的向往。
没有势均力敌的物质基础、没有坚定的选择,没有轰轰烈烈的恋爱过程……
并且用其中任何一条来一场易立竞式的提问,他们的爱情仿佛都不堪一击。
例如如果贵英身体健康,她还会心甘情愿嫁给年近四十还一无所有的马有铁吗?
如果马有铁有房有车,他还会看上贵英吗?
在这样看似犀利的假设中,其实是一个悖论:它一方面笃定是没有物质基础的爱,就是一盘散沙,但另一方面又以纯粹的爱情才是真正的爱情为内核。
而这种悖论的框架下,有钱的爱是强强联合的利益驱使;没钱的爱,是生活所迫的勉为其难。
物质是主宰,而爱情只是附庸。
然而在这部电影里,物质与爱情不是对立的,它也没有给爱一个具体的界定。
不过,在马有铁与贵英的相处中,它给爱的具象缩影。
在所有人将贵英视为一个没有价值、拖累的存在的世界里,马有铁会给贵英吃珍贵的鸡蛋、会在雨天给她系好雨衣、会用麦粒印花来逗她开心……
他关心她的健康、冷暖和心情。
同样,在马有铁被视为傻气、失败的世俗里,贵英尊重并珍惜马有铁的劳动,心疼着他的不易……
他们在彼此眼中有了全新的自己,而这种全新摆脱了固有的世俗的标准。
那么爱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或许是在他人即地狱的审视里,唯有爱对你我温柔以待。
另外,电影除了马有铁与贵英爱情这一条主线外,一直并列而行还有另外一条隐藏的主线,那就是人为的苦难。
马有铁任劳任怨地为哥哥、嫂嫂干了一辈子活,也没有得到哥嫂的尊重。
而贵英处处隐忍,也同样没有换来村民的接纳。
导演不仅没有美化苦难,而且还极为残忍地用结尾来展现了现实的残酷。
贵英死在了满是人的小河里,直到身体僵硬才被马有铁打捞上来入土为安。
电影的结尾,马有铁握代表他的草编毛驴和代表贵英的麦粒,永远长眠。
但是在片尾曲的文字结尾里,马有铁却开始了全新的生活。
是马有铁没有死吗?
可是导演安排的死亡方式却是不可能救活百草枯,那么活下来的可能也只是一个没有被上报死亡的身份,他的哥哥嫂嫂依然以另外一种方式吸着马有铁的血……
而这样吃人的现实,也将马有铁和贵英这样的人隐入了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