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老四的出场是在干农活时被三嫂催着出来见相亲对象曹贵英。平日里,谁会在意驴棚里铲粪的马老四有没有按时出现在饭桌上。
马有铁,行四,村里人习惯叫他马老四,以至于都忘了他的大名。兄弟四人,三个哥哥分别占了金、银、铜,到他这里,已然是最不值钱的“有铁”。他就像个影子,默默地生活在三哥家后院的小土坯房里,被他那又精又蠢的三哥马干吃尽。村里人调侃他被三哥压榨了这么多年,结婚都不舍得给他摆几桌酒,更甭说买个电视,他不吱声,只是处处护着曹贵英。
马老四自闭、善良,愚而不昧、钝而不蠢,他知道谁好谁不好、也知道别人心里在算计什么,但他不计较,一辈子温良恭俭让。他是个典型的宿命论者,相信万物皆有命数——面对命数,“能说个啥”。
曹贵英同样是个苦命人,一度认为驴都比她命好。跟马老四过了半个寒暑,日子刚有点儿起色,就一头淹死在村口的水沟里,连张像样的遗像都没有,还得用结婚照来裁。这半年短暂光阴,便是她用一生的气数换来的。
下葬前,马老四用麦粒在她手上按了朵花儿,“跑到哪里都丢不掉了”,有个记号,下辈子也好找。马老四仿佛又该回到以前那个不被人在意的日子里,但他回不去了,他知道那就像以往在三哥家吃馍不吃菜一样乏味。要让人始终安于现状,就不能让他见一丁点儿世面。
料理完后事,马老四补上了牧民的土豆、放生了驴子、清了供销社的赊账、还了借的鸡蛋……这辈子,宁教天下人欠我,莫教我欠任何人。
马老四喝了农药,还吃了个鸡蛋,农药加个蛋,神仙干瞪眼。马老四吃着鸡蛋,望着墙上的曹贵英,颤抖的手拿起她编的草驴端详着,平静得就像等着回家的大巴发车而已。
马老四死后,他侄子“继承”了他的猪和鸡,至于那间马老四和泥垒墙、曹贵英做梦也没想过属于自己的土坯房,在别人眼里,不过是一万五的拆迁款罢了。而马老四的下落,与其说些晦气的真话,不如就用“进城过好日子去了”搪塞过去,这样大家面子上都好过。
有人说,马老四没死,被抢救过来了,片尾字幕最后一行小字为证:“2011年冬,老四马有铁在政府和热心村民的帮助下,乔迁新居,过上了新生活。”这个嘛,心诚则灵,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