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从众神那里窃取了火种并将其送给了人类,为此,他被锁在岩石上,遭受永世的折磨。”
《奥本海默》中,光的波粒二象性是一个浅显的象征。正如光既是波也是粒子,你很难在奥本海默身上划出泾渭分明的一条线,隔开科学的和政治的、英雄的和罪恶的。
量子力学对于人类社会的最大震撼来自于它的随机性,它基本否定了这个世界,它让一切确定性都烟消云散,让一切坚硬的东西都不复存在,让空无成为这个世界的本质。没有了确定性,其实也就是没有了意义。而这一发现,并不是哲学家纯粹的头脑风暴的结果,而是被冷冰冰的实验斩钉截铁证明了的。
从这个意义来说,抛开时代这个抽象的名词,量子力学是真正的主角。
而这部电影真正厉害的地方,就是它将变为了以量子力学以及它的衍生品原子弹作为总谱的一曲现代文明令人恐怖而又目炫的挽歌。
所有的宏大与微小都围绕着这一命题而鸣响,人类的精神和肉体都因为它而扭曲和悲歌。
在这部电影中,宇宙中巨大的恒星群,巨大的黑洞,以及微小的粒子或者能量波,散发布同样瑰丽而荒凉的气息。
围绕着原子弹,彼时的战争局势、地缘政治、派系博弈,席卷着奥本海默的私人生活、道德困境,使得《奥本海默》的故事具有了丰富立体的维度。
他单纯而自负,深情但多情,充满正义热情又沉迷政治游戏,自私虚荣又泥足深陷于道德疑难。
科学与政治、英雄与罪恶、人的公共性与私人性,奥本海默在这些二分法象限上被极致拉扯。
在麦卡锡主义时期,科学家是他的公共身份,而政治参与是私人选择。然而战争年代,谁可以独善其身?在伯克利执教时期,共产主义和量子力学一样占据他的精力,成为了他日后被攻击立场不坚的证据。
影片所有的力量,都在于描摹奥本海默一种更为形而上的精神困境,而这种困境,其实是现代文明的新思潮下整个文明内在支柱的溃塌,它是一个人在冥冥之中窥见未来之后的焦躁和战栗。
但影片在引入斯特劳斯这个“大反派”的叙事时,会给人一种错觉,它似乎只缘起于体制内个别害虫的私人恩怨,但这无疑是种简化。实际上,如爱因斯坦所暗示的,这种结构注定在不同人身上反复上演。
这一次诺兰讲述的是陷于两难的心境,复杂故事的编织是铺垫,是漫长人生的磅礴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