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前1/3:致力于炫碎片知识而非铺陈人物好好叙事。我理解诺兰心中有一个科学家梦,但既然不打算请个物理学家来系统地讲清楚相关理论,诺兰大导演能不能不掉你的碎片知识袋?把这时长用来交代人物好不好?
比如,奥本海默学生时期给布莱克特送“氰化钾毒苹果”的这一事件,影片中只用homesick、脑海中充斥着关于宇宙的想象来铺陈他的抑郁症和心态,未免牵强。影片开头哪怕提一嘴他主修化学辅修物理还提前从哈佛毕业呢?哪怕多铺陈一下他到剑桥后在实验物理研究中频频受挫呢?这样也能让人明白,他在自己感兴趣却不擅长的领域中屡屡碰壁,他从荣誉毕业生到中差等生的落差过大,加之年轻迷茫、远离家乡,剑桥这地方又常年阴雨连绵,所以他抑郁了。抑郁症又让他无法正常社交,从而加剧了他在人际关系中的挫败感。如此一来二去,加个导火索,他便在抑郁和嫉妒的双重催化下,给布莱克特投毒了。
电影中的人物性格塑造不同于书籍,书中三言两语可说清的东西,电影可能需要更多的人物、场景与台词。若觉得费事,大可不将镜头对准这段经历。但就这样把毒苹果事件的导火索铺陈为布莱克特的嘲讽、同学的嘲笑,未免肤浅,也未免有洗白之嫌。
传记电影侧重点应该在人——人物性格、人物经历——的刻画。你掉碎片知识袋却不深入讲解,不如好好讲讲奥本海默的学术成就。你哪怕是拿一份奥本海默论文的打印稿出来呢?拿份“On Massive Neutron Core”的打印稿出来,也比你试图用一个特效场景两三句对白来解释科研成果的好。前者至少有还原人物事件的诚意,或者活像一个半懂不懂的人卖弄那点学识。
中1/3:原子弹投放之后的庆祝场景非常有荧幕张力——现实与幻想的场景转换、踏脚声、观众席上人们极度兴奋到发红的脸庞。这些元素都别有意味。例如,战胜国卓有功勋的一群人极度兴奋的面容v.s原子弹爆炸后受辐射影响皮肤脱落的脸庞;再如,一室的人声鼎沸v.s空无一人的满室辐射;还有,欢呼踏脚声v.s爆炸震动声。极具对比度的场景转换其实有两种解释。一是阿拉莫斯庆祝场景与广岛原子弹爆炸场景的对比,原子弹投放后,广岛和长崎的普通日本民众会无差别地承受这一伤害,阿拉莫斯充斥欢声笑语,广岛长崎却是人间炼狱,也借此引出奥本海默作为曼哈顿计划的领头人陷入道德困境,内心煎熬,这是演讲那个「当下」的解释。另一层含义则是关于「未来可能」的解释:既然美国的核物理学家们能研发原子弹,那自然其他国家也能,以当时的情况来看,德国、苏联最有可能,德国作为战败的敌国,苏联作为与美国暗暗较劲的临时同盟国,说不好谁研发原子弹成功后就投一颗过来。若是如此,幻想场景便是未来可能的现实场景。
除去对比场景的切换,踏脚这个影音元素也很有意思。表面上,踏脚是为表庆祝。可这边在庆祝,广岛与长崎却是生灵涂炭。的确,原子弹的投放加速了日本的投降,让前线抗战的美国士兵得以早日归家,在战时的美国民众看来的确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但影片是何时拍的?现在。踏脚庆祝的是什么人?洛斯·阿拉莫斯的研发和工作人员。所以,这一段戏就不能只作表面解读。阶梯形的演讲厅,镜头拉过去,踏脚开始,接着是众人起立欢呼、兴奋到发红的脸庞,用演讲的几句废话来过渡,在高潮处,则用现实与幻想的对比来表现冲突。现实中的背景声是踏脚声,幻想中的背景声则是爆炸震动声。好了,这下对应了。其实踏脚声之前便与死亡呼应过,塔特洛克在浴室自杀溺亡时的背景音便是踏脚声,所以在影片中这是一种“死亡之音”。因此,这一场戏,既是战胜国的人、洛斯·阿拉莫斯研发人员的庆祝,也是关于广岛和长崎那两场爆炸的间接刻画。当然,作为观众的我来看,这还是战胜国卓有功勋的一群人对于战败国生灵涂炭的狂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