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大哭一场,犹如被电影再次教会了哭泣。很莫名,之前看诺兰的电影从没感到有这个功效。我甚至觉得影迷言必谈诺兰有点俗,但得说论精致优雅,他是还活着的导演里数一数二的。
怎么讲呢,整个片子有如一首结构精致的复调曲子,仅紧紧嵌入文本的结构就形成了美,比照得其他非线性叙事都不过是构建悬念的廉价花招,比照得其他所谓电影感都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让我下意识冒出一句,电影还是电影啊!就很像文学上讲的那个论调:故事的讲法追求的是它本来的样子,例如一个橘子就得橘色加绿色,不然就不是橘子了。奥本海默的故事就得这么讲,个人成长史,人生的至暗时刻,敌对方的暗影,三位一体,少一处都不是三维的。
他读艾略特的荒原,听斯特拉文斯基的春之祭,全都是开创现代主义的作品,呼应着20世纪初人类智慧变革的状况,文学艺术和科学齐头并进,一个范式被创立又被打破,应接不暇,人们都在竭尽所能去探索藏在现实外的真实,燃烧自我的剧烈让自己成为恒星。所以啊,争点气,我们这些文科生。
如果奥本海默没有那些犹豫不定,语焉不详,含混不明,他也就没那么迷人了。当然,莲老师真的妙人,把自身魅力和人物魅力巧妙缝合,看得我只想穿进屏幕给他一个拥抱。如台词所说,不是为了他,是为了我自己。
每一次看诺兰电影都会深深记得去看那天的天气和情景。三年前看信条,是在厦门初秋的一个雨天,特地到岛内的万象城,那时似乎很雀跃,却被信条搞得沉下来。今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我却处在游魂的状态里,在片尾大哭,好起来。
今天回过劲儿后听到别人说这个片子反映诺兰的老白男思想,我真的是,有点烦了这种被政治正确忽悠瘸了的视点。无艺术不政治,但电影先是艺术。我看电影还是会先看技法再看表达,而不是对一个粗糙到称不上好电影的东西去强行阅读理解出崇高理念,比如被消费得越发厉害的女权主义。
看这么大的工业制作电影本身是一种享受。一个亿美金如果干别的工程也是能干很大了,所以这个电影本身是一个巨大工程。我国的导演们的确很难做出这么精细的片子,物质层面工业化程度就达不到,就像片子里说的,理论有时有局限。再牛的创意高概念,没有大量人力物力帮助落地也只能停在纸上谈兵。这一刻,我不怪罪我们的导演了,某种程度上,他们还在小米加步枪。
我获得的疏解可能在于,在这样一个崇尚平庸的年代,人类思想都在被短视频那种奶头乐降解,还有人在拍这种片子,这本身给我以鼓舞,像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发现了个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