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8-21

上海往事:人生若只如初见，翩若惊鸿海上来

偶然之间，看了《她从海上来》，一直以来，对张爱玲有着莫名的喜欢，在这样一个故事里，仿佛看见了这个女子，优雅、清冷、热烈、骄傲、翩若惊鸿，游园惊梦，娓娓细说，她从海上来。

她有着显赫的身世，她是李鸿章的外孙女，她的祖母是孽海花的主角，她曾经家私殷实，她本是个千金小姐，但确有着并不欢乐的童年。早年父母离异，母亲远走海外，父亲整日以大麻为生，辗转于床榻之间、厌恶之中。继母的苛刻使得她的生活本就缺少快乐，数年之后，母亲回来，要她在家产与母亲之间做抉择。那时的她，对于自己家庭早已厌倦，她想逃离，确遭父亲软禁，那一场抗争，险些丢了她的性命。那样的坚持、那样的倔强、那样的不屈、那样的叛离，也许这就是张爱的与众不同吧，那么倔强的抗争，抗争不过不得不妥协，她说我不想依靠他，但不得不吃他的饭。换是寻常女子，也许早就妥协，换一世安稳平静，嫁为人妇，为妻为母。

也许就是这样崎岖的身世，让这个女子带上了独领时代的气质，寡情、神秘、矛盾、神奇，她六岁时说：我要快快长，八岁就梳爱司头，十岁要穿高跟鞋，十六岁要吃粽子汤圆吃一切难以消化的东西。那时的她也不过是孩童般的天真，她也曾有过那么单纯烂漫的过往，只是时光太过残忍，磨灭了她身上所有快乐的光。她的人，如她的文，是一本隽永的书，让人一读再读，不忍释手。

耗尽心力，终究逃离，可生活在母亲身边，她才发现，生活并如人所愿，母亲经济拮据，她过着艰辛的生活，她选择用钱来读书，来丰富自己。她生逢乱世，在那样一个动荡的年代，战争让她的生活变换了摸样，我常想，如果没有战争，也许她就去英国读书了；如果没有战争，她会在香港毕业，也许也会去英国，看来，她这一生，钟是与英国无缘；如果没有战争，她和胡兰成也不会那么快分开；如果没有战争，她不会远走美国。。。。。。那么那么多的如果，可惜，生活就是这样的残酷，它先在你手中放一颗糖，你确不知它也在你生活中投了毒。

她努力过很多事情，她本全力考取了英国的大学，确被战争阻拦；她在港大努力第一的成绩，确因为战争在最后半年不得不停学；她努力的爱着胡兰成，但最终确枯萎了自己；生活，就这样的同她开着一个个的玩笑，上天给了她惊人的聪颖与才华，也给了她扼腕的不济与挣扎。

每次忆得张爱，就不得不提胡兰成，知道此人，也本是因为她。她从未有关他的之言片语，最初的最初，我是很厌恶这个男子的，因为觉得是他毁了张爱玲的一生。可是，她们之间的这段倾世绝恋，也只能在他的点滴文字中才可以窥见，虽然我不知道，胡兰成的记叙是不是如她们曾经的生活那般，可无奈也只能从中寄望。

缘起

她们最初的遇见，像是冥冥一般；从不轻易示人的她，因为文人的惺惺相惜去为入“文字狱”的他求情；风流成性的他，因为一篇文字、一个女子而莫名欣喜。

初见

纵然是知道张爱从不见人，他亦像炎樱要了地址，也如预想一般，吃了闭门羹；而她见了他的字条，却也难得的主动提出拜访。她们的初见，她盛装出席，像是命中注定的，伯牙子期，高山流水，任时光如梭，谈古今中外。他送她离开，他说：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生的这样高。只一句话，似娇似嗔，将他们之间拉的那样的近。他大她12岁，可这一句，确将他们的隔阂都打破了。
情生

似是早已相识，又道相见恨晚。从此，他是她家里的常客，每每归来上海，总是第一时间来到她这里，他说：我回来了，我一下火车就赶来了。这情话多让人动容。两个人，即是无声，确也有着难得的默契。

她说：见了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从心底开出花来。

她说：为什么，你要这样三天两头的来

他说：因为已经很久没有遇见一个可以说得上话的人了，谁见幽人独来往，孤鸿飘渺影。我从来没有这样急着要跟谁说话，我是那种草墩子上坐一天，可以不跟谁玩也不跟谁说话的孩子。你问我为什么要这样的来，我竟然糊涂到连理由都可以不去想，就是每天早上一起来，就精神抖擞的要来见你。能说上两句话都好，今天我觉得，连不说话都好，好事就是应该这样感天动地的，不需要人来编排道理。也不该有委屈。你心里有委屈，我更要来。

她说：怎么不坐电梯

他说：听说去麦加朝圣都是一步一步走上前的，我来见你，当然要虔诚啊

她伏案不辍，他静坐默读，就这样，两个人都不说话，确又不舍得分离

她始终没有改掉曾经不够淑女的恶习，伏案的姿势并不优美。

他说：明天，我还来，可以么

她说：只要你不说话

他说：好，我带本书来

她说：你让我生苦恼，我本来晴天无事的

他说：苦恼什么呢

她说：不该苦恼么？

他说：我们今天在这里，应该欢笑，怎么会苦恼。

也许从那一刻起就可以预料得到，她们终究只是平行世界里出错的一场交集，他够洒脱，她却不如他般潇洒。

情定

她是慢热的人，她的生命中并没有人如他那般懂得，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她说：看书哪不能看，非要在这看

他说：因为你这里有钟灵毓秀之气

他们都有辛酸的过往，是不是因此才惺惺相惜？

她有过人的文字才能，细腻、婉约

他有善解人意的心灵，领悟、包容

如她那般骄傲的女子，给人做大尚觉委屈，可是为了他，她甘愿做小

她说：我想过了，即使你只是在我这里来来去去，也可以。

他说：要细数我的风流帐么，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吧。我也鬼混的。。。他一直是坦白的吧，他从不隐瞒他的过往，他的风流故事，只是那时的她，被爱情蒙住了眼吧，就什么也都看不见了。

当胡兰成的时任妻子英娣出现的时候，我讶异于这女子决绝的选择离去，也许她才是最明智的人吧，没有哭喊，没有争吵，没有正室大战小三的戏码，她心里是清楚他的为人吧的吧，他娶过三房太太，本性里就是一个风流的人。英娣毕竟是风尘中间打拼的女子，对待感情，终究比较豁达。而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验证了一个道理：抢来的幸福，终究是要还回去的，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报应？

他与她相约携手，没有大场面的轰轰烈烈，天地为媒，他书：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那一刻，她彻底沦陷了，她渴求他给她安稳。世间悲哀莫过于此，当一个女子，将安稳的权利交给了一个男子，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情吧~

他与她，才子佳人，他的生命中，未曾遇见这样一个奇女子吧，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所以他拜倒了。与他在一起的日子，她是幸福的，幸福到她的整个人都鲜活起来，那一刻，我又开始矛盾了，我不再怨念那个男子，因为若是没有他，张爱的一生也许就如一湖静水，安之若素。遇见他，这个女子才真正的鲜活起来，她的心更加灵动，她不再拘谨，她的快乐、她的幸福，在遇见他那一刻才真正释放，她说：低到了尘埃里，但心里却是欢喜的。那一时刻的张爱，轰动了整个上海，她的文字，滴滴点点都宛若天成，那一时期也是她创作中的最高峰。

他是浪漫到骨子里的人，他的每一句话，都让人心跳。

他说：我这个人是你素手纤纤，一笔一划勾勒出来的。你点的眼，你开的光，你吹口仙气，就能想能说了。所以我这个人呢，是你说怎么的就怎么的，你说了算。

他说：如果劫后还有余生，那一定是为了来见你

她说：你许什么愿

他说：我以为我们是来还愿的。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我来了

她说：我们没有相约，只是巧遇

他说：我不担心，就算隔着银河，我也能找到你

她说：她说，那时你变姓名，可叫张牵或叫张招，天涯海角有我在牵你招你。

可惜，无情的战争又破坏了她的幸福，她这一生，注定是被战争毁了。

他被迫离开，这一走，再也回不去了。

情绝

从最初的相遇，到最终的分离，他们只有三年，这短短的三年，确在他的生命中刻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

他逃离到武汉，很快有了新欢小周，一路逃难，又遇斯家小娘，胡兰成之于女人，就如同贾宝玉之于女人一样。一样的懂得，一样的爱惜，一样的成为女人命中的魔星。

他像烈火，让女人遇见了都变成飞蛾；他与张爱玲，是于千万人当中相遇并且性命相知的，所以才令张爱玲在梦中喊出“兰成”二字……张爱玲对胡兰成，是完全倾心，没有任何条件的，哪怕胡兰成在赞美她的时候，也一样的赞美着她的好朋友炎樱；甚至胡兰成与她在一起时，还偷与苏青密会，被她撞个正着。虽然心头酸楚，但也罢了，因为眼前这男子，是说过要给她现世安稳的。可是当一个人，全心全意的爱了，将爱情视如生命的时候，就无法再容忍他的不专了吧。即便再那时，她也不忍他受苦，她节衣缩食，仍不吝寄钱于他。千里寻夫，只为要胡兰成做出选择，但胡兰成竟不肯，只是说，“我待你，天上地下，无有得比较，若选择，不但于你是委屈，亦对不起小周。”这才有了胡张的倾城之恋变成情天恨海。

他对小周说：我们这样也好好的，那我们就爱吧。面上的表情，像讨糖的小孩，又像个嬉皮无赖。他说，你本来是不要我的，是我不好。看，她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任是让任何女子都没有办法责怪他吧。

他爱她的才情，他们之间，总给我种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的感觉，是夫妻，亦如知己，可他终究是个平凡的男子，再多的才情比不上貌美如花的样貌，他改不了本性中的风流，日子久了，才情变成了一种习惯变成了矫情与不合时宜，再大的才气，终究敌不过一个温柔贤惠的女人，一个体贴入微的体己，这是不上应了那句：女子无才便是德？

所以，终究有了张爱面对他的心灰意冷，有了那一场雨巷中的交谈，她听说小周，她见了范家小娘，的那一刻就是了然了的吧，是不是在那一刻，心底对这个男人生出了绝望？看他与她决裂，觉得是文人一刻的迂腐，其实那一刻，你骗一下她也是会相信的吧，为什么偏偏要在她面前一再的提起别的女子，那是要有多大的胸怀来忍受呢。他终究是不够懂她吧。

她说：结婚的时候，婚贴上写着，现世安稳，你不愿意给我安稳。

她说：我离开了你，也不至于寻短见，但也不会再爱别人，我就只能是萎谢了。她写《色戒》，将他们的命运写的那么深刻细致，其实也许她一直都知道他们会是这样的结局吧。“虽然她恨他，她最后对他的感情强烈到是什么感情都不相干了，只是有感情。他们是原始的猎人与猎物的关系，虎与伥的关系，最终极的占有。她这才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 ”男人在感情上是理智而又自私的，女人在理智下，还是会为了感情而自我毁灭的，这是男女对待感情的一个不同。也是女人“劣根性”的一种。此后，她也确实萎谢了，她的人，她的文，连同她的心。内心孤寂的人遇到爱情就像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到头来却被爱所伤，必然是再也没有对爱的渴望了。千般不舍，万般无奈可惜，他已经不爱了，只剩她自己，独守着一份已经枯萎的爱情。

缘灭

寻夫归来，她终于下定决心来信，当他展开信时，如同青天白日起了一声响雷，信上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是早已不喜欢我的了。这次的决心，我是经过一年半的长时间考虑的……你不要来寻我，即或写信来，我亦是不看的了。”她说到做到。

她的小说写的洒脱，白流苏与范柳原，她也确实做到了洒脱，离开了胡兰成后，她说，你不要来寻我，故是再也没有见过她，她的文字，只字未见她们的爱情，我们知道的故事，确都是从胡兰成那里见到的。他的一生中有8位女子，发妻玉凤、女教师全慧文、歌女小白杨、临水照花的张爱玲、护士小周、斯家小娘范秀美、日本女子一枝还有与胡兰成在日本生死相守，终老于岁月。这个女子比起张爱玲的不寻常来，上海滩黑帮老大吴四宝的压寨夫人，上海滩的大姐大佘爱珍。

她是他生命中的八分之一，12.5%

他是她生命中的百分之百，100%

这份爱情，是不对等的，是不公平的

我时常为张爱这样的女子报不公，凭什么胡兰成这样的人能够平安终老，而张爱这样的人确孤独终身。这世上真是不公，人，是不是经历的多一些，才会更快乐？是不是少爱一点，才会更幸福？

她带给他的不只感情上的伤害，还有后来政治上、文学上的打击，这样的伤害，她也一并承受，到后来，不得不远走美国，以难民的身份，隐匿于一个未知的地方。爱上她，真的是不值得吧。

安稳

她远走美国，从此再没回过上海，

若干年后，她遇到了她的第二任丈夫，赖雅。

以前不理解，为什么她会嫁给一个若她父亲般的男子

后来，我看见，身在异乡，在繁华的纽约

她始终是不善交际的女子

而赖雅，是那样的一个人

赖雅说：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她说：我就是这个样子，站在你面前的样子

她说：我不害怕孤单，但我害怕被抛弃

是啊，若得幸福安稳，谁愿颠沛流离

他读她的小说

他想了解中国

他想知道她的成长

他大她二十几岁

他像长者般保护她，

他想追寻他未曾参与的时光

他与她依偎在壁炉旁，细数那些幼年时光

这些，是不是就是她曾经想要的安稳？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上天总是跟她开玩笑，给她幸福，又拿走她的幸福，她们过着拮据的生活，在贫贱中温暖相依。可惜，后来，赖雅先走了，剩下她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清贫、隐逸，散去所有曾经的光芒，过着所有平凡老人的生活，平淡如兰，在公寓中孤独的离去。

生命如花，花开花落

这一世的繁华，终于淹没在时光的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