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9-07

上海往事:对你好是值得的

对你好是值得的
------看《上海往事》重新阅读张爱玲
可以说，我以前是个电视剧迷，迷到什么份上？曾经有六个月时间，把网络上能看得下去、能找得到的电视剧都看了个遍。粗了说，就是看到吐为止。那时候的理由是，抑郁症嘛，除了看电视剧打发时间，不知道生命怎么度过？但看到最后，肯定是电视剧助长了精神疾病，而不是它治疗了你。有一次我遇到一个家庭主妇，她也给我抱怨被电视剧掏空的身体疲惫和精神空虚。后来学习了圣贤文化，慢慢学会拿经典治愈所有的空虚无聊，偶尔看看电视剧，也是饶有兴致地在其中印证一些学过的道理。
是不是，应当说，当一个女人开始挑着选集看电视剧的时候，她的人生才真正不那么幼稚和充实起来了？
好像还是去年夏天避暑的夜晚，也是在为了打发一天工作疲惫的境况下，打开过一次《上海往事》看，说是以张爱玲的人生故事为讲述对象，就随便从中间选了一集看，正是讲张爱玲和胡兰成在上海认识恋爱互结金兰之好那一段，没看出什么趣味来，就挂掉了。前两天，打开网络电视，没什么好看，就又挑了最后两集去看，正是她和胡决裂后在美国和大自己30岁的丈夫瑞荷度过的最后一段时光，特别是看到她在一起生活了11年的瑞荷去世以后，自己一个人笨拙地独自面对老年生活的居无定所，申请房子的证件和收入证明都弄掉了，两年内不断地换汽车旅馆，因为在躲一种南美洲的跳蚤，搬到一个店就先问人家是不是新刷过墙的。牙疼、皮肤病一直困扰着她，她说“身外之物还是丢得不够彻底”。后来得到林式同的帮助，帮她租了一个莱克公寓，才过了她离开人世前比较稳定的最后五年。一个70多岁老人的房间，好像除了各种各样的食品袋、购物袋还是各种各样的购物袋、食品袋，满屋子摆的都是，身体的衰老，也可能是她一直不善家务的原因吧，使她老年的房间显得很凌乱，很少出去走动，除了去邮局代办点取邮件，很少和人交往，吃的用的都是超市送货员敲门送来，一手交钱一手取货。她也给夏志清回信，但常常有收信忘了拆的荒诞行为。受制于慢性病，做点事歇半天，虽然牙疼，但还是想吃吃胡桃冰淇淋，对写作已经不是一种坚持，而是生命到了那个阶段的随遇而安。特别是她走的那天镜头，很唯美，就那么守着一房间林林而立的纸袋，一个颤颤巍巍的戴眼镜老太太搬搬这个，挪挪那个，累了，躺在床上休息，耳边回响起儿时背诵《陋室铭》的声音，还有幼时躲在祖母的桃木箱里老佣人何干小瑛小瑛的呼唤，就这么永远地休息了。人生再多的绚烂或龌蹉，到老了，连云烟都不是。
她最后的遗言是：写这本书，在老相薄里钻研太久，出来透口气，跟大家一同看一条新闻，有天涯共此时的即时感。手持报纸，倒像绑匪寄给肉票家人的照片，证明她当天还活着。诗曰：人老了，大都是时间的俘虏，被圈养禁足，它待我还好，当然可以随时撕票。一笑。
张爱玲的老年生活触动了我，谁的老年似乎都有这一天的时候。就又从第一集开始看起来了。
读中文的时候，我算不算个张迷呢？买了九十年代她所有能买到的文集，肯定都读过一遍。印象最深的是《金锁记》，特别是那句著名的“执子之手，死生契阔”就是从她的《倾城之恋》记住了，并在自己的青春岁月里用情感演绎过，但这些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淡了，淡到甚至都不记得她其它作品的名字。她的文字独特到就像她自己最有名的一句话：“就像华丽的袍子上爬满了虱子”，而且这件袍子显然是在旧时发霉屋子呆的太久的古董，新时代的生命本能有着隔阂和规避，喜悦不起来。
在第8集吧？小瑛在何干的帮助下，被父亲打伤关禁闭三个月后，终于逃到姑姑那里。小瑛从舅舅那里拜年回来，妈妈告诫小瑛做人的道理：我没有能力给你添置新衣服，你要是羡慕你那几个表姐，也愿意早早地嫁人，那就不必再考虑读书了。拿学费来装扮自己，速速找人嫁了。如果要读书，那就没有余钱再兼顾到衣服上，你要想好自己的路。姑姑舅舅虽然两边都是亲人，可往哪边靠，也都是寄人篱下，人家的关心和照顾，心里感激不算，嘴上还要长挂着，起码要让人觉得，对你好是值得的。也不能老在人面前掉泪，换人家两句同情，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别以为示弱能得到好处，错了，那只会徒然地损自己的骨气，招别人的反感。我提醒你这些，是因为我不在的时候，你还有这两边亲戚是可以走动的。要世故一点，要懂得做人的道理，别让人口里疼，心里嫌。
爱玲妈妈黄素琼是个拖着祖传三厢古董走天下的漂亮女人，她的话如雷贯耳。
电视剧里的爱玲是通透和活泼的，比她文字里给人的感觉要温暖一些。第8集里，她深夜逃出家门和人力车夫讲价五元钱的狡黠，一下子突显了解除禁锢后的世俗快乐。
她从来都是一个世俗至极、低到尘埃里的女子。这是我年轻时读她作品没有意识到的一点。一辈子为钱写作，用稿费来养活自己，有着小傲娇，也有着小郁闷。遇人不淑，政治大条，到美国去闯天下，遇到67岁的瑞荷，又轻易让自己怀孕、结婚，这两段感情都对她的境遇改善没有大的帮助，但在北美洲的雪地里也算聊慰孤单无助了。她和瑞荷说：我不怕孤独，我怕离别。
在文字里创造世界不太会经营自己生活的女人，她的一生不幸显然大于幸运。
纵观张爱玲的一生，才情无可比拟，但生活颠沛流离，晚景堪凉，德艺不能双馨不算圆满。不能不憾。
看完这个电视剧，先生和我讨论：张爱玲她显赫的家世（张爱玲系出名门，祖父张佩纶是清末名臣，祖母李菊耦是朝廷重臣李鸿章的长女）和才华怎么没能拖得起她丰盛安乐的人生？我说，她的命写在她的文字里，写什么样的文字即是什么样的命。你塑造什么样的人物久了，你就成了那样的人。种豆得豆种瓜得瓜，布局文字大厦的人回头看看自己的命运轨迹吧，都被文字装进去了。海明威、川端康成、三毛、路遥、陈忠实、曹雪芹、鲁迅，古今中外，无数巾帼英雄竟折腰，谁能例外呢？
所以，文字也不可乱写，要慎为，可以无为、不为，但要有所取舍。生命的阴暗面可以过滤掉，像橡皮擦一样的擦掉，你擦的越干净越好。别存阴质，别人给你的阴也坚决不存。它会不小心跑到你的命里去。老圣人讲他自己有个故事，因为不愿意化赈救灾被糊涂堡长张铭斋、李韵卿数落了整整两天后，他和李子和跑到山上哈哈大笑放阴气。受气还乐，就是要拨阴取阳，改换自己的生命磁场。
永远想着别人的好，记住自己的不对，好大喜功、急功近利、贪高好好才招致的没趣嘛。何必怨人。
文字写到最后，去百度校对，竟然看到张的祖籍河北省唐山市丰润区，曹雪芹不也是吗？
写这段文字没有不恭不敬，只是试着挖掘自己认知范围内的人生真相，愿贤人们泉下有知，鉴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