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9-08-11

上海往事: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却换来半生回忆

吃晚饭时一边吃饭看《她从海上来》；床头是《小团圆》、《今生今世》、《自己的文章-张爱玲散文集》，电脑里循环播放“原来你也在这里”，这就是我本周业余生活的主题。其实我也不是个多么沉迷于张氏作品的文艺青年，只是本着八卦到底的态度对照各种资料，比对同样的故事，同一段感情，他怎么说，她怎么说，以前怎么说，现在怎么说，从各种说法中猜测到底什么是真相。（八卦无罪，八卦有理……！）——其实真相是什么，斯人已逝，又有谁知道呢？

爱上“豆瓣文艺青年装B党”

豆瓣文艺党们书评写的太精彩了，深刻、煽情而不乏幽默，我真是深爱他们。在评论胡兰成、张爱玲甚至朱天文的作品时，他们几乎无一例外地离不开评价张和胡的感情，书评的文字比张爱玲还张爱玲，标题一律看上去很美。“你的今生是一副没骨花卉”“我要你的爱，你怎么给了我莫名其妙的交待”“君在堂上邀双月，我于窗下捉半风”“低到尘埃里的爱”“三年五载是一生一世”。我很喜欢~~我不喜欢自己喜欢那些过于煽情甚至矫情的文字，可我控制不住爱上这些煽情而美丽的书评。某种程度上这是我看片子看书的动力，某种程度上，这些书评影评比原著要可爱得多。

同一段往事，他的回忆那么美，她的却那么痛

小团圆与其说是自传体小说，不如说是小说体自传。看序言里宋淇和张爱玲的书信，宋淇劝张爱玲对“无赖人”做一些修饰，修改故事中的一些关键情节，简直好笑。对于生命中最深刻的这段往事，张绝对不愿意做任何一点遮掩和粉饰。理清情感的千丝万缕绝非易事，她尽力而为。

比对《小团圆》与《今生今世》，一模一样的对白和情节比比皆是。可是胡兰成记得的是红袖添香，高谈阔论，夜半私语到天明，记得两个人的很多精妙对白，记得那个女子的才情和亮艳；张爱玲却记得的是自己低到尘埃里的深爱，记得猜测他的心，记得那些深入骨髓的灼痛。

今生今世和她从海上来里都演到一个情节，二人讨论“端然有忧色”，张爱玲说，“这个端然用得真好，因为她爱他，忧虑也不敢过分表现”。小团圆里，九莉和邵之雍在一起，最常有的表情也是“微笑”，她总是“微笑着说”，即使心里早已“乱刀子砍得人影都不见了”。他的云淡风轻，是她的伤痕累累。

为什么这个男人这么多人爱

赵文瑄来演胡兰成，是必然的，他在大明宫词中摘下面具那一刻的明亮眼神，让人过目就不能忘。这么一个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汉奸，要让那么多有智慧有想法的良家女子甚至才女心甘情愿地喜欢，演得合乎情理也不容易。赵文瑄长的帅，眉间又有忧伤和文化气，怎么坏也让人恨不起来。我也是在相当程度上冲着赵文瑄才看这部片子的。

So，自然的、忧郁的、有文化、有气质的帅，是胡兰成让那么多女子喜欢上的先决条件。

胡在今生今世里颇为自得的说道：“我对女子，与其说是爱，毋宁说是知”。他老人家还真的满能认识自己优点的！在他笔下，每位女子都美得独具一格：玉凤的贤德，爱玲的智慧，小周的真纯，秀美的能干，日本女子一枝的温婉，佘爱珍的个性，（请原谅我这词汇的干瘪吧，我要有胡大爷那样的才情也早就阅男人无数啦！）他总是那么迅速地抓住该女子的优秀特质，抓住两人关系中最煽情最迷人的部分，并精确地表达出来。比如他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说小周，“一件蓝布衫穿她身上也干净相”，呵呵，勿须多言，小周就是这么一个可人疼的小妮子。

除去对女人的“知”外，胡不乏才情，有一定的经济基础、社会地位及社会知名度，舍得为女人花钱，（所得收入都及时交给了身边的女人，当然，那些女人们都很独立，在某个领域有特长，能养活自己。）且又是典型的“在外大男人，在家小男人”。跟张爱玲在一起，他最常说的话，就是赞叹张爱玲的才情，赞叹她的渊博、她对事物精确的表达、她的家世、她的形象、她的作品，发自内心地、毫不吝啬地表达自己的欣赏和崇拜；他在适当的时候信赖和依赖女人。比较典型的，在与秀美的流亡路上，他放心地听由秀美决定一切，享受被一个成熟女人打理一切生活起居的状态。让人不由的想笑骂一句，“老大，你也太会撒娇了吧！”

总之，跟胡在一起，女子们控制不住地觉得自己很美好，被理解、被欣赏、被疼爱。正因了某句经典的表达：“爱一个人，不是因为他怎样对你，而是你和他在一起是一个怎样的人。”

胡大官人的情感历程让我深感，不管我的儿子还是女儿，我多么希望他们成为一个乖巧的、会欣赏和疼爱自己的人。张爱玲在小团圆里说，“之雍总是能轻易说服自己随便相信什么”，所以即使她死了，他也不会怎样。她太了解他了。“能轻易说服自己随便相信什么”的人，最容易得到人生的幸福。他们擅长自我欣赏，并欣赏命运给予的苦难、欣赏爱情的缠绵悱恻和人生的波澜壮阔，他们在自己的思想里把生活和命运粉饰得花团锦簇。他们不仅欣赏自己，而且欣赏整个世界，“这也是好的”“那也是好的”“皆是好的”“又是一种好法”。看到好处，又不吝啬于表达。他们的人生无须付出很多，就可以得到很多很多爱，在事业和感情上也会走捷径。——如何培养孩子爱自己、爱别人、爱世界、和表达爱的能力呢？愿探讨之。（当然也不要爱得全无原则，像胡大官人一样做了汉奸。真是一个难把握的度哎！）

我用尽全身力气，全换来半生回忆，这样的事到底值不值

张至多是胡情感和生命的1/6，（根据今生今世的篇幅安排及他提及到的女人粗略计算，若算上他未提及的小风流事件，实际的数据肯定远小于这个数）；而胡却几乎是张生命的全部。从小团圆来看，她几乎未曾爱过桑弧，当然更不可能爱上年龄几乎堪比杨振宁教授的瑞荷。三十年后，她回忆起他们的过往，依然能栩栩如生地想起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依然会碰梦见和之雍手拉手在美好的大森林和小木屋，依然在梦境中一次次体验像经历大考前的绝望和惨淡的心情。

全身力气只换得半生回忆，到底值不值呢？一个人、一段往事能让人咀嚼一生，能不能说是另一种幸福？以前看过一个寓言印象颇深：小约翰的邻居搬家，把洗衣机给他们家用。过了几年，邻居决定要回这台洗衣机，小约翰很不高兴。他父亲说：那本来就不是属于我们的，上帝让它跟随我们这么多年，我们应该感激啊。能不能生命中的很多拥有（包括爱情），看做是邻居寄放的洗衣机，它本来就不属于我们，与其为失去而感伤，不如感谢曾经的拥有。

原来你也在这里

写这篇文章的时候，电脑还是重复播放着刘若英的《原来你也在这里》。喜欢这首歌，至少在这个时期：

请允许我尘埃落定　用沉默埋葬了过去

满身风雨我从海上来　才隐居在这沙漠里

该隐瞒的事总清晰　千言万语只能无语

爱是天时地利的迷信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

啊　那一个人　是不是只存在梦境里

为什么我用尽全身力气

却换来半生回忆

若不是你渴望眼睛　若不是我救赎心情

在千山万水人海相遇　喔　原来你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