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的架構是一部恃直覺性的短篇小說,精準而毫不貪婪,也無意解決提出的問題。編劇和導演的節制留給觀眾的是無限的想像,演員對角色的拿捏帶觀眾進入環境,天氣冷得要命,對話像信號燈,朦朧的回探令人激動不已,滿心顫抖。

Jason Segel呈現了作家那種不願圓滑但又無法使人生厭的性格。Jason的咬字很迷人,語氣中有種慢悠悠自然帶著玩笑揶揄的韻律,聽過他為電影宣傳的訪談,平時講話方式相去不遠,湊巧放在作家身上毫無扞格。據Wallace的友人表示Jason的詮釋不太像現實中的作家David Wallace,但他完整立體得使人信服,來自於他的反應真實得太有說服力。Wallace總是雙手抱胸,駝背,試圖縮小自己龐大的身軀,掩蓋自己尖銳的智慧。我相信他是真認為自己只是個普通人,因為所有人都那麼不普通,就像他好幾次稱讚Lipsky「如果文章全是用你的話寫成一定非常有趣」,或「我無法像你那麼有條理地整理表達這個念頭」。他對自己嚴格得接近殘忍,透過他髒兮兮的圓眼鏡看出去整個世界都饒富興味。

而Lipsky並不真的相信Wallace。Jesse Eisenberg也演活了記者David Lipsky。Jesse接演過不少銳利機誚的角色,劇本裡的Lipsky又多了一些自認技不如人的自卑。我想一開始在家庭餐廳,當他說自己也寫了小說剛出版,而Wallace說「你是個容易緊張的人吧」,他就明白對方已然看穿自己。他越發現自己想要的東西在Wallace眼裡並不值得珍視,就越感覺到低了一截或慢了一步。這是又一個讓Jesse盡情展現聰明才智的角色,12年前Lipsky仍需要展現這些來相信自己與眾不同,但當他得到對方稱讚或認可,他又轉而認為這只是對方一種社交手段。Jesse的表演方式擅長用細微的臉部表情即時回應,那表情和他接下來的台詞不一定相關,有時甚至相悖,這使得他的整組表演變得複雜而有說服力,也和另一個角色的冗長的獨白取得平衡;他若不是對肌肉和情緒有相當高的控制能力,也許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沒有讀過Lipsky的著作Although of Course You End Up Becoming Yourself ,也就說不準電影裡的幾幕是照實搬演還是敘述的意象化。可那些畫面如此敏銳。第一晚Lipsky被請入Wallace的客房,他在後者重重環伺的著作中輾轉難眠;最後一早Lipsky起身時早晨的光線中飛旋的塵埃;最後一幕Wallace不熟練但肆意舞動的身軀,鏡頭切出的軌道真好;夜半的訪客離開後,Lipsky轉過臉來才在反光下顯現的眼淚;好幾幕記者的眼淚都以非常克制的方式攤開,反而令人低迴哀感。

但我印象最深的是倒數前幾幕,Wallace和Lipsky帶著兩隻大黑狗在雪地裡散步,他們在一片皎白中前行。Wallace說你應該要看看,春天的時候,當風吹過,你可以看到漣漪,像水又像海洋,但這裡是全然的綠,那麼平靜,真的非常美麗。
這是作家的內心風景。Lipsky見到的也只有一部份,因為Wallace停頓了一下說,餓了嗎?他們回到市區,大吃麥當勞,鏡頭非常果決地回到了現實。可是觀眾和Lipsky都不會忘記,他們曾經深入過蒼涼孤寂的地域,並且和他的主人一起想像那裏曾是、並且能夠多麼生意盎然。

和許多人一樣鍾愛著Lipsky在朗讀會上唸的摘錄。感覺他在許多人面前終於卸下自己的盔甲,暫時遺忘他所已經擁有和依然冀望的,而只看到Wallace那麼愉快的舞姿,那麼好的一種可能性。

-We are both so young. He wants something better than he has; I want precisely what he has already.
Neither of us knows where our lives are going to go. It smells like chewing tobacco, soda, and smoke. And the conversation is the best one I ever had.
David thought books existed to stop you from feeling lonely. If I could, I’d say to David that living those days with him reminded me of what life is like, instead of being a relief
from it... and I’d tell him it made me feel much less alone.

旅行终点The End of the Tour(2015)

又名:旅程终点 / 当旅程结束时(港) / 寂寞公路(台) / 作家上路了(台) / 大作家有嘢讲(港) / 旅程末端 / 两心相依

上映日期:2015-01-23(圣丹斯电影节) / 2015-07-31(美国)片长:106分钟

主演:杰森·席格尔 杰西·艾森伯格 安娜·克拉姆斯基 麦米·古默  

导演:詹姆斯·庞索特 编剧:Donald Margulies/David Lipsk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