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3-22

洞:一个,另一个

不知你在洗澡的时候会不会深切感受到自己的孤独。在这里,孤独不带任何情绪,只是作为人存在的一种状态而出现。你不会继续联想下去想到寂寞忧伤之类的形容词,而仅仅是发现自己这具身体在这个世界上归根结底是完全独立的,不跟任何人事物发生瓜葛和纠结。淋浴时水冲下来,泡澡时水滋润着,你用手亲自抚摸着唯一属于自己的皮肤,你感受到周遭都是清静的。水带着你回到蒙昧的太初,荒凉的意境,整个世界除了水便是一望无垠的草原。没有那么多人,不,加上你总共就两个人,一男一女,各自漫无目的的行走,彼此不打任何招呼。



人类总喜欢给自己各种各样的假想,假如这样会怎样,假如那样会怎样,假如……说到底我们心中多多少少都有种居安思危的本能。当然,将周遭假设成某种极端的情形,便很容易看清人的真面目。任何假装和伪饰显得毫无用处。



蔡明亮就是个极度会假设的人。而且他的假设往往不甘心停留于故事,他喜欢假设人的状态。这句话有点玄乎,举个例子。比如,日本人就很喜欢假设故事——天国、幻境、时空交错、世界尽头——他们喜欢把人物置入根本不存在时空,然后发生和地球上一样的故事。蔡明亮不同,他也假设,他喜欢把真实的人物在真实存在的世界抽离出来,他们略微带着些病态,他们总是独来独往做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摆出莫名其妙的姿势,发生莫名其妙的关系。但是,这些场景这些人物其实是真实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他勾勒出的畸形的影像世界其实是真实世界的一部分,塑造的病态人其实是普通人的一部分。你不能否认,你总会在某一时刻以那样的状态存活于那样的一个世界。而那时往往是独处的时候。



蔡明亮的假设就是,当你孑然一人的时候……



《洞》与他的其它作品相比,这假设的语气几乎达到了极致——当世纪末的城市处于病疫的威胁中,全部人都已撤离,整幢大楼的常住人口只剩楼下一女和楼上的一男。联系他们的是修水管工操作不慎留下的地板上的一个洞。一开始这个洞只通声音、后来通水、再通语言、到最后终于通了身体。



在我们的影像中有着太多肆意的情欲宣泄,两个人发生关系(不单单是肉体)仿佛都是简单的事情。这是不真实的,更多的是导演自己通过故事在意淫,还有些只是招揽更多心中憋闷的人的眼球。



侯麦的道德故事之所以引人入胜,是因为每个故事里的人物在理性与情感之间挣扎,并且最终都是理性占了上峰,故事才得以平静收场。那才是生活,绝大多数人的真实生活。哪里有那么多肆意释放自己欲望的事情?不管是在东方还是西方。这么说来,人类的历史其实是一本憋闷史。当然也有释放也有宣泄,但更刻骨铭心的是人类理性驱使下的抑郁。



话说回来,理性与感性、恪守与释放一直是个终极话题,我的也不过是一方之辞。但我总觉得一个人与另一个人拥抱、亲吻、肌肤相亲直至翻云覆雨,这一切的真实性都值得商榷。仿佛这良辰美景、你侬我侬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设,自己之外的一切都不重要。



我突然想起小时候总以为自己看不到的世界是不会流转的,只有被自己看到才开始动。稍大一点后才发现自己的幼稚和狭隘。但是现在,我却觉得那样的想法其实是很牛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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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

又名:The Hole

上映日期:1998-09-14(台湾)片长:95分钟

主演:李康生 杨贵媚 苗天 

导演:蔡明亮 编剧:蔡明亮 Ming-liang Tsai/杨璧莹 Pi-ying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