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12-14

洞:寂寞的末世拥抱

在悲伤和寂寞的时候,我选择看蔡明亮来以毒攻毒。果然,效果显著,拜《洞》所赐,听了一晚上葛兰的歌曲,那些有点烂俗的情歌歌词和复古的旋律,竟让时空都变到了过去某个节日的夜晚。

和蔡明亮所有的片子一样,《洞》里有大片大片的水,好像一直都在下暴雨,而下水管道也往外渤溢不断,整个氛围湿润,充满隐喻,就像是梅雨天墙角里腐朽的霉斑,暗暗的,通过一个小洞滋长,发酵。

李康生和杨贵媚是楼上楼下的邻居,在世纪末的台湾,瘟疫肆意,整幢大楼都的居民都被强制撤离,只留他二人还滞留于此。这是有些浪漫的剧情,他们就像是这个被遗忘的角落里的亚当夏娃,又恰好因为水管工挖的洞互相隐隐地关联了起来。
李康生丢失了自己的猫,在穷街陋巷里无神游走,透过小洞猥琐地窥视楼下的杨贵媚;而杨贵媚顶着一张萎靡疲惫的脸,吃着泡面,看着声音开的很大的电视。有时候,她又透过挂满内衣的阳台听着外面的女人吵架。让她一脸倦容的是外面那个纷繁复杂,又充满绝望的世界,但是回到破败的房间后,又孤独难忍。所以在电影里,她许多次在幻想中一转身就变成了着装艳丽的歌女,跳舞歌唱。

电影里,他们之间这种忽近忽远的邻里关系,就像是所有的人际关系。人与人之间比那层水泥楼板还要脆弱许多,像蟑螂一样逃离到一个黑暗的角落是许多人都选择最安全,明哲保身的办法。但是这种又畏惧,却又忍不住想留有余地,企图自我救赎的态度,也是人性中躲之不及的。那一个洞,撩拨起了他们试探,也放大了各自本身的空虚,正是有了那个洞,才让李康生有了枯燥生活里聊骚的欲望,也使的楼下的杨贵媚产生了被人关心的快感,这种欲说还休,欲擒故纵的姿态,将这“男上女下”的性隐喻一步又一步的展现了出来。

虽然她数次用胶带封住洞,但还是在那一夜水漫金山,两人分别痛哭一场后,本已薄如蝉翼的壁垒被击的粉碎。在那个镜头里,杨贵媚的房间里开着暖光灯,一只手从洞中生了出来。

她拉了他的手。

这昏黄的灯光,如上天撒下的圣光,而李康生的手臂,正是恰逢事宜,挠到最痒处的不求人,也是进入久无房事,饥渴交攻的阴道的阳具。
这一刻心里是温暖的,蔡明亮选择了数秒的黑屏。然后天放晴了,前一秒还穿着背心短裤的李康生突然西装革履,他拉着同样光彩照人的杨贵媚共舞了起来,还是葛兰的情歌,他们宛如被互相拯救了,在这肮脏寒室里,散发着点点微光。


剧情虽然很简单,但是从整部片子里传递出来的,对于人际关系的恐慌,自身无法排遣的巨大寂寥,还有对过去的眷恋,对新世纪的不安,却全部都丝丝入扣,不遗余力地砸在了我头上。
这是十多年前的电影了,在十多年后的现在,我们却依然在留恋,在害怕。听着上世纪的老歌,歌颂八十年代,心怀九零年代,甚至常常希望回到世纪初的00年代。
我们已经进入了上世纪末经常会提起的Y时代,可是对于未来,却还是总要问自己Why?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只下水管道里流离失所的蟑螂,紧紧怀抱着易碎的心,对着全世界面容模糊的人和事,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信息发达的今天,我们面对的已经不是电视机,而是虚拟的网络中的芸芸众生,人间百态。每个人与人之间,大概也都有那么一个潮湿的洞,若即若离,雾气氤氲,我们把自己的空虚一并呕吐进去,又把洞填了又挖。
其实,一切的装模作样,顾影自怜,只是需要一只能拉你上岸的手,一个紧紧的拥抱,直至末世吧。

1933年出生的葛兰至今健在,不知道如今的她,还在歌唱吗。

(1998)

又名:The Hole

上映日期:1998-09-14(台湾)片长:95分钟

主演:李康生 杨贵媚 苗天 

导演:蔡明亮 编剧:蔡明亮 Ming-liang Tsai/杨璧莹 Pi-ying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