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08-06-04

洞:灾难中看《洞》

重庆闷热的傍晚,电影似乎带来一丝凉。
房间的空气像一层膜,很想钻出去透透气,所以拼命找洞,却找到了自己的心里。惊异蔡导的穿透力,影片结束,后背竟瑟瑟发凉。世纪末的寓言,每个人似乎都身在其中,绝望之处的找寻,人性的沟通难道就可以忘却恐惧吗?

影片中一场无休无止的大雨,把人包裹在房间里,无处可逃。
隐喻了现代社会所谓的文明对人性的吞噬。蔡导的智慧隐藏在无形中。
没有一个人可以泰然自若,在灾难面前,一切安全的地方都变得岌岌可危。日常生活秩序美好,但灾祸降临时,便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洞”早就破在那里了。

杨贵媚每天在孤独里挣扎,靠着幻想调剂生活,勉强的支撑并没有获得丝毫怜悯,最终仍变成了蟑螂一样,寓意了人在环境面前的不堪一击。李康生则得过且过、醉生梦死、心安理得,这是一类人的代表,这类被麻醉了的人群只能暂时躲避生活的真相,等待他们的最终是命运严厉的审判。苗田扮演的专买已停产的某种豆瓣酱的角色,代表了另一群人,他们固守自持,游离于现实之外,无法适应变化,实在可悲。尽管整个电影的主题已近乎绝望,但蔡导仍给光明留了洞口,葛兰的穿插和影片末尾楼上打下来的橙黄的暖光,贴身曼舞悲壮靡丽,象征着生的延续。

在这场人类的灾难仍肆无忌惮的横扫大地的时刻,这部电影带给我的不仅仅是思考,还有一连串的疑问。当死亡在大地上胜利,当亲眼看到一具具僵死的灵魂,当遭受到这如此恐怖的打击之后,我们是否开始诅咒自己从前的所谓崇高的希求,是否转而想知道生命的真相。平庸的东西,寻常的东西,甚至粗俗的东西挡住了我们的视线,我们始终找不到自己,那最终的赖此活下去的牢靠的准则。

灾难面前,你应该怎样呢?坚强?祈祷?强颜欢笑?奉献?大无畏?舍己为人?伦理之外,无数“你应该”以沉重而坚实的步伐向软弱无力的人压下来。

影片中人们的命运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改写了,一场大灾难没有缘由的降临。恐怖的细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侵蚀着人脆弱的血管和神经。他们被无法抑制的怀疑控制了,破了洞的墙随时都会坍塌,生命在死亡的边缘舞蹈,一切变得不堪一击。善、人性、理念、道德所有这些借以保护灵魂的东西跑到哪里去了?空荡荡的房间里,一个人,只剩下令人胆寒心惊的孤独。前面的路没有光亮,充满了未知的恐惧,可你必须走下去。你不能死,即使你不喜欢生。

在生存的无根基性中,个体才会懂得,人根本就无法回答人类的问题。

蔡导说:“人最厉害的地方是在适应这样的环境,而不是改变这样的环境,在任何坏的环境都能生活。人变成蟑螂,表面上看起来是病,实际上是在调整自己适应,但是,变成蟑螂就没有尊严了。”

没有尊严的现代人的沉沦体现为只看重现世的快乐、稳靠、效益和成功,安身于此岸的知识和技术之上,在自足和傲慢中遗忘了灵魂归属的至高者之恩典。现代人祈求用科学和技术去支配世界和生活,结果却是被技术和世界支配。城市中寂寞的人群,缺乏安全感恰恰是人的内心深处浮躁的表现。事实上,时代对技术的依赖程度与技术给人带来的生存焦虑成正比。

影片的结尾,导演安排了一杯水,李康生愿意给她一杯水,甚至一双手,代表一切重头的意思。但是一切真的就可以从来吗?这只是电影美好的期翼。

人类的苦难是无法解释也无法终止的。即使一个人不怕死,也不想到死,但也有许多可怕的、无目的的、无论如何也无法解释的和永远无法防备的苦难足以毁灭他的理性思维。为什么会有这成千上万毫无意义的、可怕的、偶然的灾难威胁着人们。为什么恰恰是这些人遭受这样的苦难?每个人怎样避免偶然性的痛苦?

没有答案。没有规律。无法作答。

如果人们害怕在这世界上存在着的无缘无故随时都可能发生的苦难降临,就不会勇于在这人世生存下去了。然而,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各种轻松的自杀方式,知道怎样逃避这残酷的现实, 但人们依旧活着。抱怨痛苦,备受煎熬,为痛苦而哭泣,但人们依旧活着。

只有认识到个人渺小和卑微的人,才能认识到个体生命的无根基性,而去寻找永生。洞是可以填满的,只要打开眼目,仰望天空。
因为“有耳可听的,就应当听。”


(1998)

又名:The Hole

上映日期:1998-09-14(台湾)片长:95分钟

主演:李康生 杨贵媚 苗天 

导演:蔡明亮 编剧:蔡明亮 Ming-liang Tsai/杨璧莹 Pi-ying Ya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