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对影视剧全裸也麻木的今天,《傲骨贤妻》导演能把只露肩膀以上的性爱场面,拍得火花四溅。
然而,高潮画面转瞬即逝,绝情派导演秒变做爱为做饭——镜头迅速切换到烹饪生活频道,从昏暗神秘的卧室切换到亮堂油烟的厨房,从耳语呻吟变成了锅碗瓢盆炒菜声,厨师满头大汗讲怎么做红烧肉。女主抱着她女儿说“我得下厨,咱们需要改善伙食。”
你是看1分钟激情戏看得太投入了吧?pia,编剧给你来一大嘴巴。





婚姻避不开日常琐碎,激情只存于一瞬间。激情之后要面对的是人嫉妒心,嫉妒心背后是占有欲,占有欲和承诺相关,承诺又和自由冲突……所以,不论你选择哪一种,都是惆怅,都有遗憾。
《傲骨贤妻》编剧这对结婚30年的老夫老妻,谈起婚姻冷峻犀利,用锋利无比的手术刀,解剖出了本华大叔的逻辑:快乐只点,烦恼是面。人生就像钟摆一样,痛苦和无聊是钟摆的两极,占有了这一个,欲望的满足感就会消退,就意味着这一个很快会失去魅力。
不看《傲骨贤妻》,不会对婚恋问题有这么多反思,如果婚姻只是一个围城,它究竟还有什么存在意义?

婚姻走下神坛

有人说婚姻神圣,其实没有任何东西像婚姻这样,普通、平凡、接地气。
婚姻的“神圣”,不过是从宗教或者法律的高度,从利弊的角度,建立排他性,保护占有欲。当人性无所畏惧,想不顾一切冲破法律时,道德准则就出现了。它从感性的角度,从好坏的角度来吞噬人心。
这就是为什么现代婚姻,领证那天不如请客那天隆重。因为请客的日子代表了社会评价,也意味着熟人舆论背后的社会预期,还有如果违反婚姻制度之后的道德压力。
《傲骨贤妻》女主Alicia认为,努力维护婚姻形式上的完整,是对孩子最大的保护,哪怕父母已经不再相爱。她活得很纠结,很挣扎。她的三观很常见,很多女人把婚姻失败等同于人生失败,她代表很多活在家族和孩子坐标里的女人,唯独没有自己。
一边是欲望在召唤选择情人,一边是理性在克制自己回到丈夫身边。看到0418,Alicia在闪回里出现了很多和Will的激情片段。她选择了回归家庭,哪怕和丈夫已经貌合神离,因为她要做孩子心里的好妈妈,丈夫眼里的好妻子,世人心里的圣徒。


当生命只剩下责任和义务,所有的欲望和自由都要为前者让路;当一个人只剩下理智和冷静的躯壳,却失去了灵魂的时候,真是说不出是成长还是凄凉。

婚姻究竟是什么?

婚姻是契约关系。翻过一本恩格斯的《私有制和家庭的起源》,其中提到婚姻的本质。他说婚姻是什么,婚姻其实是在资本主义社会私有制前提下,用来确保子女的血缘关系并确认继承权的一种契约关系。婚姻,更大程度保护的是私有财产所有者的利益,也就是父系制度下父亲的权利。
婚姻是机会成本。曾经有主持人问过一个男演员,问他是否想过,如果离开他的现任老婆,他能不能找到更好的?男演员说“肯定可以找到更好的。每个人都可以。”他说但他很清楚,如果放弃跟现在老婆十几年的生活,去跟另一个人生活在一起,那个人或许更好,但最大的损失就是他必须把过去十几年的记忆尘封在一个抽屉里,加把锁,再也不能轻易打开,那十几年从记忆磁盘中抹去。因为他不可能和现任经常讨论前任,那是犯忌。

首先,婚姻里只有束缚,没有其他东西吗?

不对,我看完整部剧,发现她的婚姻是大部分人婚姻的缩影——婚姻中,需要的不是天天你侬我侬,而是分工还有协作,需要一起解决问题。
Alicia是婚姻受害者,也是受益者。别忘了,Alicia和她老公之所以“相看两生厌,唯有绑一起”,是因为在那政治婚姻里,谁也离不开谁。她在律所,很多客户慕名而来找她打官司,因为她婚后改了丈夫姓氏,丑闻更有轰动效应,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站在丈夫身边的妻子什么样;她升任合伙人时,律所高层之所以提拔她,不也因为她和丈夫形成的紧密捆绑关系?她老公竞选成功不也是依靠了A对她的原谅,公开支持,在选民中形成了夫唱妇随、永不言弃的传统形象,同时她的职业女性和传统妻子定位身份,才让丈夫占尽优势从而捕获了更多女选民?

其次,他俩只有利益吗?也未必。

当我看到第三季,Alicia和Will分手,考虑买下她跟老公已经卖出的老房子,她踏上原路,往事沉渣泛起。那里有她十几年的青春记忆,有她孩子们成长的足迹,也有她跟她老公各种温情回忆。她来到浴室,那里有她两个孩子每一年长高刻下的身高标记,当她拉开浴帘,看到那里仍旧留着“妈妈,爸爸”的身高标记时,顿时红了眼眶,背景音乐响起“I’ll give up everything to be home.
当你看到女主竞选检察官成功又被内斗整下台,经历了丑恶的政治斗争后她哭倒在丈夫怀里那一刻,你会发现只有也经历过政治内讧的人,也就是她从政的丈夫,才能理解她的心头苦;最后他俩端起红酒杯,云淡风轻谈起儿子校园恋爱多不靠谱时,你能感觉到这对也曾是校园恋人得政客夫妻,心里也有倒不出的苦涩,只是年龄和阅历摆在那儿,每个人都得戴上面具、穿上盔甲,去面对伤疤而已。


最后,她老公外面彩旗飘飘,你觉得他就是垃圾对吧?

你没看到在照顾和教育孩子方面,和从未做出任何承诺的旧情人相比,她老公真的是护家护子狂魔嘛?而且到最后他还对老婆说,“其实我还爱着你”,观众不能接受,只是他的爱并不以排他制为前提而已。
但你无法判断剧中每个人的是非对错,贴标签很容易,但人很复杂。这部剧里很多东西是无解的,他们抛出了很多困惑,却从来不给你答案,你自己找去。

激情只是瞬间官感

“爱情是淫欲,它只是穿上了美丽的外衣。”引自2018年恐怖片《侍女的故事》。
编剧说,人们希望女主和她的旧情人在一起,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真正在一起。他们把《傲骨贤妻》拍得——
——现实中有浪漫:当她和她老公婚姻中只剩下承诺和义务,激情完全消失时,编剧回溯他俩的历史,告诉观众她和丈夫也是大学恋人,也曾浪漫温馨,只是后来被时间磨平,被背叛感抹平。
——浪漫中有现实:她和情人之间始终有种性张力,一种紧绷的欲望。和其他欧美剧一上来不管不顾全裸给你看不一样。《傲骨贤妻》用进两步退三步的方式讨论爱与性,展现关系复杂和心理纠结。
第一季,雪夜之吻拍得自然唯美,点到即止;第二季,两人终于冲破心理障碍去酒店开房,开开合合的电梯,来表现两个人关系,时远时近,时开时合。我惊叹怎么中年人的爱情也能拍得这么浪漫,青涩如初恋。第三季,他们真正成为地下情人。在群众对影视全裸也渐渐麻木的今天,他们能把只露肩膀以上的性爱场面,拍得火花四溅。
然而,画面高潮转瞬即逝,还没结束浮想联翩,导演就把做爱切换到做饭。镜头迅速切换到烹饪生活频道,从昏暗的卧室切换到亮堂的厨房,从耳语呻吟变成了锅碗瓢盆炒菜声,厨师正在讲解怎么做红烧肉。女主抱着她女儿说,咱们需要改善改善伙食。
多突兀的对比。编剧就是用两个完全不相关的画面,先给你来盆冷水,告诉你激情和生活是多么冲突;用切换的场面告诉你,女主虽然和丈夫分居,和情人缠绵,对儿女的内疚感却与日俱增,为后来的分手做铺垫;再踩你一脚,告诉你激情可以伪装,他们让男主Will对同事说“有时候我以为自己正在某种情绪中,当我仔细感受的时候,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


激情多么短暂,激情只是瞬间的官感。而生活的吃喝拉撒才是长期负担,光是吃这一项,每天就有三次。不管你往哪里逃,都得面对生活中的重复和平淡。比如我自己,自从有了孩子,我们很少在外面吃饭,家务就如同黑洞一样,把人吸进去,深不见底,有时候我会嚷嚷“人活着是不是就为了做饭吃饭?”,莫里哀隔空回答“不是,人吃饭是为了活着!”
“对于过去的浪漫想象,穷尽一生去寻找海誓山盟的天性,让我们相信,Will爱着Alicia。”编剧说。
编剧对Alicia的丈夫和情人两个人的设定很对称:丈夫Peter,因嫖娼入狱;情人Will,初入行时因赌博挪动客户资金,虽一周后堵上窟窿,十几年后却被Peter假公济私整了一把,逃过吊销律师执照,个人停业六个月。
想想如果Alicia当初真的选择Will, 和跟现任老公的结局又会又哪些不同?Will更专情长情对吧?那是因为他从来没有真正得到过A啊,就算那短暂地下情让观众神魂颠倒,想入非非,那是因为他俩分手的时候,还没有达到彼此厌烦的临界点啊。他到40来岁没有结婚,我们一厢情愿地认为他是在等A,因为A是他的真爱,我们是在自欺欺人而已。这位芝加哥的王老五,从来就没有缺少过床上伴侣,对于婚姻,他跟合伙人Diane的价值观一样“婚姻是一个带有讽刺的制度”,他对婚姻一直是冷眼旁观。


面对现实召唤,不管我在看剧时再怎么过度自我代入,因为男主Will暴死心碎一地泪流不止,也禁不住编剧粗暴现实的醍醐灌顶——如果两个人当初没有分手,或是女主离婚和情人结合,到了最后,恐怕那份激情和浪漫也早已平淡。
就像女主第一季中就一语道破的秘密:“如果当时我没有跟Peter在一起,而是和你,我们的关系最多持续一周。现在你觉得浪漫,只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在一起。如果我们在一起,那就是…生活。”
于是,和Peter的婚姻,有承诺没激情,所以变成了工具,只剩下义务;和Will的感情,有激情没承诺,所以成了幻想,只剩下泡影。
《傲骨贤妻》编剧的高明在于,他们从不希望观众局限于她最后会跟谁在一起的单一结论中,他俩只是呈现人性不同的侧面,展现不同角度,让观众自己去思考答案。

那还结婚干什么?

爱情,是青年人的壮阳药,中年人的奢侈品,老年人的纪念品。
不论你选择什么样的人与你同行,你现在面对的很多问题,比如婚姻的柴米油盐,一地鸡毛;育儿的焦头烂额,身心俱疲;和原生家庭的剪不断理还乱;职场中的潮起潮落……仍然会影响你现在和未来的心境。大多数时候,你会感到——不快乐。


有人说一夫一妻婚姻制度就是反人性。的确,有制度就有约束,人性向往自由,厌恶束缚。
所有缺点,比如懒惰、不守时、拖延,都符合人性,向下滑落谁没快感?而所有优点,都是需要反人性才可能获得,比如你想通过某个考试,必须要忍受重复、单调,还有孤独,比如你想教育好孩子,那就是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如一日啊,一眼望不到头,向上攀爬谁不疲劳?
弗洛姆《逃避自由》里说得很清楚,人的自由是相对的,每个人都在戴着镣铐跳舞。给你绝对的自由,你就会快乐了吗?会,但那种自由感转瞬即逝,你很快就会感到绝望般的孤独。总被人包围很让人恼火,总被人遗忘也让人恐慌。想想荒岛求生,想想鲁滨逊,实在不行,想想金毛狮王。
激情能不能延续到婚姻里?激情和婚姻能不能并存?这就像是问自由和责任能不能同时存在一样。


“婚姻就是那回事。”我记得十几年前我还在恋爱期时,一个亲人曾说。站在30多岁的年龄口,我发现所有事情都可以用“其实就那么回事”, 人都免不了一死,甚至“人生就是那么回事”。
旅游中的新鲜感好似某种激情,但其实“旅游也就是那么回事”。别人看到我照片上笑得灿烂的时候,我可能正因为赶路而饥肠辘辘,笑是装出来,挤出来的;别人觉得能去波罗的海看圣彼得堡夏宫,彼得一世的圣殿啊,多让人神往。可没人知道那天我和娃爸吵翻了天,就为了孩子去不去小便的芝麻小事,他认为我自由散漫,我认为他小题大做。那天波罗的海蓝得耀眼,彼得皇宫金色雕像在阳光映照下璀璨夺目,音乐喷泉翩翩起舞,可我们各自都憋了一肚子气,玩兴全无;人家都羡慕我去了波斯帝国,也横渡了直布罗陀,而我当时怎么觉得整个过程,我们不过是把在家里吃喝拉撒,改成了在国外吃喝拉撒?
所以说到最后,维持一段婚姻的到底是爱情还是责任?


女主到最后也没有找到答案。她只是让我们知道两件事:
第一,别把你的所有欲望,都放在配偶身上,寄托在别人身上。
你希望对方貌似潘安,文采直逼李白,多金而顾家,浪漫且专一,会做饭还得买得起别墅宝马……这种人要是真有,也轮不到咱啊?
所以当我看到《傲骨贤妻》里的人物,大毒枭却对孩子耐心陪伴,狡诈至极的人却对妻女展现最好的一面;浪漫多金的钻石单身汉,因为从不对感情做出承诺而辜负了那么多爱他的女孩;色心不改的女主老公,却对家庭对孩子百般照顾……看到这里我明白,不管你选择谁,你选择了他的优点,也同时选择了他的缺点,没有人完美,包括你自己。
“降低对别人的预期,你就可以少点失望。”把期望放在自己身上,是不是比幻想别人三头六臂更靠谱?
第二,很多事情需要放一放,往回看的时候才知道它有没有意义。
就像酒一样,需要先发酵;就像醋一样,需要陈酿。
比如我十几岁在深圳的经历,当时看起来那么枯燥无意义,每天都想挣脱,而现在回顾,却发现那段体力劳动的日子非常有价值,因为它让我每天都在虚脱般的疲劳麻木中追问自己, “你丫到底是谁啊。”
当我们在旅途中争吵不断,等回来后翻看一两年的照片,我们就只记得愉快和惊喜,忘了路上的矛盾还有疲惫。
“我们当时为什么能去伊朗?”2018年8月,我洗了几十张几年前的旅游照片,放入影集。看着那些蒙着头巾,和另一群裹白色头巾的小学生以及黑色头巾的中学生的合影时,往事翻涌而出,突然觉得那真是段有趣的经历。
“因为有你在。”他说,我做大攻略管小细节,负责问路、翻译、导航。
“那我当时为什么敢去伊朗?”我又问。
“因为有我在。”他回答。一想起伊朗对女人头巾滑落都会再三提醒叮嘱,有一天我一个人下楼买果汁都小心翼翼时,我点点头。
我想,这就是婚姻的价值,婚姻的意义。

傲骨贤妻 第一季The Good Wife(2009)

又名:“法”妻(港) / 法庭女王(台) / 律政巾帼 / 傲骨娇妻

主演:朱丽安娜· 玛格丽丝 乔西·查尔斯 克里斯汀·芭伦斯基 马特 

导演:查尔斯·麦克道格 编剧:米歇尔·金 Michelle King/罗伯特·金 Robert King

傲骨贤妻 第一季的影评

Jenn
Jenn • Real Lif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