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5-31

雁南飞:第25名：《雁南飞》——影史50部平民史诗

雁叫声声心欲碎

《雁南飞》 The Cranes Are Flying 年代：1957年 / 国家：苏联 / 导演：米哈伊尔·卡拉托佐夫 / 主演：塔基亚娜·萨莫依诺娃、阿列克赛·巴塔洛夫

“大雁排成人字，飞翔在云层，有灰的有白的，鼻子长长的。”维罗妮卡与鲍里斯热恋时，就吟诵着这首诗，而两行大雁正从他们的头顶掠过。同样的景象，在战争后却是那样物是人非，鲍里斯战死沙场，维罗妮卡也失去了纯贞，唯有和平还令人欣慰。
1956年苏共第20次代表大会之后，苏联电影迎来了创作高潮期。米哈伊尔·卡拉托佐夫的这部《雁南飞》则是其中的翘楚，还在1958年第11届戛纳电影节上摘得金棕榈大奖，同时它还获得了一项“技术大奖”，这个奖项可谓实至名归，因为除去剧情上的流畅连贯，影片在拍摄手法上的创新是它独树一帜之处。
在摄影师乌鲁谢夫斯基的天才摄像手法之下，电影出现了许多不可思议的镜头影像。首先是在鲍里斯追维罗妮卡上楼的那个画面，镜头跟随着鲍里斯，在螺旋式的楼梯上飞速爬升，把鲍里斯内心对维罗妮卡炽热的爱表现得一览无余。类似的跟踪式镜头曾多次出现，比如维罗妮卡去找鲍里斯的那个段落，摄影机先是跟着维罗妮卡从公交车上下来，然后一起与她在拥挤的人群里穿梭，最后镜头摇起，将驶过的坦克部队入画，如此一气呵成的场面调度，令人惊异于摄像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在那个技术条件十分简陋的年代，尝试这样的长镜头无异于是高风险的行为，但乌鲁谢夫斯基却一次次完成了这令人叹为观止的画面。像鲍里斯在集合地点等待维罗妮卡的那个镜头，缓慢地横移，将送别的人一一带入，有流泪的，有呼喊的，有跳舞的，有唱歌的，离别的众生相呈现出战争的残酷，它让无数家庭面临着分崩离析的处境，不着一点炮火的痕迹，却把战争控诉得体无完肤。
苏联导演爱森斯坦曾深入研究过蒙太奇，并创立了蒙太奇学派。到了50年代，蒙太奇在苏联再一次被发扬光大，正是在这部《雁南飞》中，出现了许多教科书级别的蒙太奇场景。例如马尔科追求维罗妮卡时，起先澎湃缭乱的钢琴声，仿佛正应和了维罗妮卡焦灼的内心。忽然屋外炮火声四起，炸碎了窗户，狂风大作，炮火晃眼，室外的强光反衬出室内的黑暗。一个大特写拍摄马尔科瞪大的双眼，眼神中暴露出他的贪婪。此时的画面，破碎的玻璃、飘扬的纱帘，以及马尔科不顾一切的表白“我爱你”，交织成一个混乱不堪的世界，正预示着一段错爱即将降临。在气氛的渲染上，蒙太奇手法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而在表现维罗妮卡挣扎的内心活动时，画面的衔接会让人把焦虑的状态感同身受。维罗妮卡想要自杀，她雪地里奔跑，倾斜的画面折射出她自尊的崩塌，镜头不断拍摄她的脚、下颌，以及晃动的树枝和她痛苦的眼神，将她的决绝表现得断人心肠。这个场景似乎在跟鲍里斯牺牲的镜头做了呼应，当鲍里斯在战场中枪之后，画面上出现了维罗妮卡穿上了婚纱与他幸福相拥、全家人十分喜悦的样子，然而飘动的婚纱、繁密的树林和旋转的树顶，则是对应了当下的境遇，同伴高声呼喊的求救声，则让鲍里斯的思绪拽回到当下，这组经典蒙太奇后来也被我国的许多战争片模仿，因为它真的可以有直入人心的效果。
导演的另一个用心之处则是光的布置。不同于以往的苏联电影，《雁南飞》中大量阴影的出现，则让影片带有了好莱坞黑色电影的味道。像是影片刚开始时，一辆洒水车经过，鲍里斯立刻站到了高塔的影子里，而维罗妮卡则被洒水车淋湿。“站在阴影里”预示着鲍里斯将死的结局，而维罗妮卡则要承担这一悲痛的后果。而在室内戏的部分，则几乎少不了光影的补充，不论是鲍里斯与维罗妮卡的道别，还是在医院里被叔叔指桑骂槐，只要是维罗妮卡的内心有巨大的触动时，镜头都会给她的脸部以特写，并且亮光都会打在她的眼睛上，以此凸显或不爽或内疚的心境。
无论从哪方面看，《雁南飞》都是趋近完美的。导演的高超执导手法，让影片成为可供观众细细品味解读的艺术品。比如楼梯，就成了一个重要的象征。鲍里斯欣喜地跑上了螺旋楼梯，是奔向幸福的“小松鼠”，而心怀不轨的马尔科同样是在楼梯上向维罗妮卡表白心意，只是他是坐在楼梯的扶手上，“双脚离地”暗示着他的情感是不现实的。维罗妮卡曾用几个耳光对他的无礼表白进行回绝，而当他们婚后，她又用几个耳光来对这段婚姻做一个了断，这也真正做到了前后呼应。维罗妮卡想要自杀，但她却救下了一个孩子，她问孩子：“谁家的？”“从哪来？”“几岁了？”经过了这三个问题，最后才问：“叫什么名字？”这如同相声里的三翻四抖，在一番铺垫之后才把跟鲍里斯同名的悬念抖出。好的剧本总会给人以无尽的品读空间。
无奈这是个有些悲哀的结尾，大雁南飞，一去不回。但我们相信，刚毅坚韧的维罗妮卡一定能生活下去，并且找到属于她自己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