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刚看完时的感受并不太好,但是仔细回想过后不禁大为惊叹,从而深深地被打动。
这部电影作为导演的故事长片处女座,展现了很高的导演天赋,这种天赋是电影语言上的,类似于贾樟柯当年在《小武》中展现出的那种开山辟路的天才之处。所有的电影语汇都意在营造一种不安定的氛围,导演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了对人性以及人类所搭建的社会体系的失望,这种对人类的绝望很是枝裕和——这也是乍看之下令人感到不适的原因。
首先,镜头运动时不稳定的。影片中几乎没有固定镜头,但是这与娄烨惯用的那种手持不一样,而是将不安定感融于每一个种类的镜头之中。被摄主体快速运动时,镜头也会剧烈的摇动,甚至会产生些许的眩晕感,横移和摇镜头也是不流畅的;就连在拍摄不移动的正反打时,镜头也在微微的颤动,并且这种颤动有别于增添自然感的呼吸镜头。
其次,炸裂的声音、断裂的音桥和配乐。开篇第一场戏就是贝尼在声嘶力竭地尖叫,资料馆的混音音量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尖叫的声音极为刺耳,我听过之后都忍不住揉了揉耳朵。镜头间连接的音桥常常配合跳接镜头出现断裂的情况。配乐之间的主题联系也是如此,运动场面的快节奏动感音乐与平时的现实主义配乐存在一定割裂感。虽然这里是否是导演控制力出现问题依然存疑,但我认为这一点同样服务于主题。
最后,紧凑和混乱的构图。影片室内戏居多,构图紧凑,拍摄人物时大多采取中近景(贝尼确实长得很可爱)。镜头设计也是如此,贝尼坐在路边给妈妈打电话那一场戏,景深拉开,可以看到路边的大树一直在不安地摇晃着。
所有这些电影语言都是一个目的——让观众体验与贝尼相同的感受。影片的表意体系是精密的,但是叙事是混乱而缺乏重心的,这也与所有的电影技法一起,将观众置于一个混乱无序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自身无法控制,他人无法依赖。观众在镜头的驱使下被肆意驱赶,就像贝尼被这个社会到处丢弃,前一秒满怀欣喜地以为能和妈妈回家,后一秒又被抛弃。
看到最后一个镜头贝尼脸上大大的笑容,我也接收到了导演所要传达的那一种无力感。首先说说个人对这个结尾部分的理解。我认为,贝尼其实从来没有走出过那片森林,那一段贝尼在森林中迷失,最后和狗一起在狗窝中安眠的部分,现实与环境交杂。在现实的部分,导演其实给出了贝尼被包上塑料袋抬走的画面——这是对死尸的处理方法。而最后贝尼醒来见到母亲,之后被送往国外进行强化治疗的那一段,其实是导演的一段表意段落。
理解这个结局,首先要理解全篇要探讨的话题。导演拍摄这部电影同时也在做一个关于遗弃妇女家园的纪录片。本片也是一样,讲述一个异类被遗弃的过程。首先我们可以看到德国社会严密的儿童保护体系,即使像本尼这样的孩子,仍然有三十多个儿童中心可以辗转,还有愿意接纳她的家庭。但是同时,导演也通过这样一个极端案例来讲述了,人类社会所建立的根基是自我保护。
本尼患有的是所谓的PTSD,创伤被激起之后的狂躁反应是她无法控制的。大家都深知这一点,同时也因为这一点而怜悯她,但是这种怜悯是有前提的,那就是要先保证自己的生活正常运转。这种创伤从何而来,原生家庭和社会问题先不予探讨。重点是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人们如何面对,导演所展示的结局就是抛弃。我们可以看到没有病发时的本尼是非常善良可爱的,她渴求爱甚至到了小心翼翼去讨好的程度,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天使般的孩子在被伤害之后,又再次遭到了“系统化的”遗弃。
本尼从米夏家出逃后,跑到一片狂野上,米夏追出来后,看着本尼的背影渐渐停了下来,这时本尼回头看着停止追逐自己的米夏,她心里渐渐明白,此时的米夏希望她逃走,希望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这时米夏个人对她的抛弃。之后本尼被决定送往国外进行强化治疗,则是一种社会性的抛弃。
米夏在片中曾提到一个叫“拯救幻觉”的概念,心理学上对这个概念的解释是“这种心理功能系统利用有敌意的全能幻想来防御无助感。治疗师拯救孩子的幻想中包含着对父母的潜意识敌意,可能是对父母的防御性敌意的反应性因素,而这加剧了工作的困难。”这个是针对儿童工作者的,提醒他们产生这种心理会对治疗工作产生不利影响,这个概念在片中显得和其虚伪。
一个对我影响很大的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这个世界上多一点无条件的爱,这也是她决定做电影的原因。或许导演想要通过这部电影所表达的,恐怕也是如此。

系统破坏者Systemsprenger(2019)

又名:萝莉破坏王(台) / System Crasher / Benni

上映日期:2019-02-08(柏林电影节) / 2019-09-19(德国)片长:118分钟

主演:海伦娜·泽格尔 阿尔布雷希特·舒赫 加布里拉·玛利亚·施迈德 

导演:诺拉·芬沙伊德 编剧:诺拉·芬沙伊德 Nora Fingscheidt

系统破坏者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