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分享一部电影《系统破坏者》,故事并不复杂,一个小朋友的家庭破裂,她跟随了母亲,但母亲又没有能力一直照顾她,把她托付给各种福利机构。但小朋友非常淘气经常捣蛋,上了许多机构的黑名单;后来在一个机构,她遇到一个很有耐心的老师,对她非常的温柔,带她融入大自然教她理解人们,甚至带她去见她一直希望能够在一起的妈妈。于是,我以为这又是一个感化熊孩子的感人故事,但这部电影并没有。孩子对这位老师产生了依赖,甚至产生了打引号的占有欲,因此对老师的孩子有了些许纠结的情感。直到有一次受到刺激的她差一点威胁到这位老师孩子的生命,老师一家人为了保证自己孩子的安全赶走了这个小朋友。小朋友依然捣蛋没有节制,不听任何劝说,无法和任何无论是孩子还是成人正常的沟通交往。
最后电影也没有给出明确的结局,好像只是把问题抛出来:这个社会上就是有一些无法融入现有系统规则的人,电影叫这些人为“系统破坏者”。这里我的感受有几点:
我们往往说,我们对孩子要有耐心,我们要接纳孩子,我们要鼓励孩子的好奇心,我们要对孩子如何如何。但实际上,我们应该承认有些情况下我们可能做不到,在我们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我们和孩子并不是平等的关系,而是我们作为人生导师的角色居高临下去看待孩子,甚至说是有强烈期待的去看待孩子。孩子,我爱你,我对你好,你要什么都给你,但是你可要听话,可要好好学习,可要孝敬父母,可要什么什么,我们对待孩子往往并不是无条件的,而是有强烈诉求的。有时,我们不过是在填补自己内心空洞,或者说我们是要证明自己是好父母,证明自己多么懂得人生,证明自己能控制另一个人的生活或者换句话说如果我们就是另一个人的全世界,那么我们有多么重要啊。很多时候,孩子不过我们这个诉求的媒介,是满足我们全能自恋的媒介,我们真的都是为孩子好吗?未必,但是一旦把行为挂上爱的名义,挂上为你好的名义,我就可以明目张胆的控制你了。所以当孩子没有像我们预期那样给与正面的回应时,我们为了逃避自己的“无能”——既然我不能归因为自己无能,那么就只能归因为孩子有毛病,于是熊孩子们就越来越“熊”。实际上孩子通过“熊”希望大人看见自己,也通过“熊”证明我是独立的个体不听别人摆布。于是我们和孩子之间的关系就对立了起来,我们再也看不到彼此真实的样子了。
社会有了规则,但是就是有一些人难以融入规则。例如说LGBTQ,例如说不同肤色的人种,甚至说不同性别,我们在面临社会规则的时候必然受到不同理念的冲击,结果我们从当前的世界中都能够目睹。有时候我们说我可以接纳LGBTQ,我们可以接纳不同肤色,实际上我想说,我们接纳不接纳和对方有关吗?在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是不是有一句潜台词,我和你都生活在这个社会,我懂的社会规则,而你不懂,没关系,我可以宽容你的不懂,我也尊重你。发现了吗,这和前面大人对孩子是类似的啊,我和你根本就不是平等的,我接纳你实际上约等于我怜悯你我宽恕你,我们想通过这样的对比关系发现自己的优越性,我们的出发点恐怕大部分还是在自己。就像电影一样,如果对方真做了一些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呢,你还会说尊重吗?所以在面对不同社会群体的时候,我们的包容其实也是非常有限的。人的大脑是很偷懒的构造,因此把世界非黑即白就是最节能的方式,虽然我们意识到有时不应该这样,但是我们的行为却往往并没有逃出自己认识的局限。也因此,我对很多真正讨论种族权利的事情充满敬意。
这个第三点是这部电影给我最沉重的思考,我仍然没有答案,甚至我觉得以后也不会有答案。这个问题是,当孩子屡教不改,当沟通一直无法奏效,当自己的善意被还以恶意,我们还能够保持接纳吗?我们还应该保持接纳吗?是不是退一步把这样的孩子关起来或者控制她的自由是更切实的行动呢?
举个例子,一个人被家暴,他尝试了好好沟通但是仍然面对家暴,这个时候,这个人应该接纳家暴成为常态而继续这样生活吗?这可以是一种选择,但是我们更要知道有另一种选择:离开这个家暴的人,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我们要知道人和人之间就是有不同,有些人和人之间就是无法沟通,比较容易的是换一个容易沟通的人沟通,而不是用已经证明了失败的方式举一反三的失败,甚至更常见的是我们幻想改造对方,尤其是亲密关系中的改造对方,于是矛盾持续升级直到一发不可收拾。
那么有人会说了,如果我就这样离开他,那他怎么办?——他怎么办是他的事,你管好自己行吗?——但是我爱他。我想说,那你能接受家暴吗?不能,那么你何谈爱这个家暴的人?你只爱他的一部分而已,只是有条件的爱这一部分而已;或者你爱的是自己作为拯救者的优越感,关系满足的是你的自恋。那么重复:你能接受家暴吗?能,那么就好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就是找到了默契的点,也就解决了他怎么办这个问题。你离开他他怎么办?他会找到适合他的人。这是一般情况我对关系致命矛盾的思路。
如果套入这部电影,这个熊孩子我就是无法教育好,我要承认我能力有限,从而把孩子交给更有能力的人去教育,或许这才是唯一的答案吧。或许你会问,但是如果没有这样的人呢?那我也问,如果有这样的人呢?假如说,一个人在路上被车撞得头破血流,他向你请求帮助,而你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医生,那么你应该马上上网查被车撞怎么治疗承担起自己被给予的寄托?还是说你应该马上打110找医生把这个伤者交给更专业的人处理?所以电影里这种情况,就像那个善良的教师,他已经竭尽所能,难道他还需要牺牲自己的孩子来试图拯救这个系统破坏者吗?当然不需要。
但是这只是一种情况,还有另一种情况是我无法给出答案的,这种情况就是:如果这个无法融入社会的孩子是自己的孩子怎么办?当然,从电影的角度我们可以抨击孩子的原生家庭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现实就是有很多孩子不是被邀请而是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现实就是有些父母是不会当也不想学着当父母的,这些人就很可能养出系统破坏者,或者孩子因为基因等可能的问题天生就是系统破坏者,对他们来说甚至孩子可能都是负担。那么,如果熊孩子到处闹事,这些父母怎么办呢?再一步,假如说父母已经很尽心尽力去照顾孩子,但是因为有一些点仍然没顾及到养成了系统破坏者,或者孩子天生就是系统破坏者,那么父母怎么办?他们去找医生去找相关研究,那他们的生活怎么办?对于我这是一个难以解答的问题,如果真是这样的情况,对于爱孩子的父母大概一生就只能放弃自己各种寻解了吧。想到这种情况我就会非常悲伤与绝望。
这就是第三点我想问的,我们真的能够做到接纳吗?我们真的有必要全然接纳吗?但是不知道大家是否发现我第三点的逻辑问题,我的出发点仍然是父母仍然是自己,我没有勇气换一个视角,其实我更想问的时候,一个孩子在面对和自己格格不入的社会的时候,他应该怎么办?他一定要成为社会规定的人的样子吗?只有这样才能够成为一个正常人吗?什么才是正常人?多数人就都是正常人吗?精英管理者就都是正常人吗?如果能够选择,我们在保持自我和放弃自我融入社会之间的平衡点对于你对于我对于我们每个人又在哪里呢?
最后我只能庆幸我不完全是一个系统破坏者,但是我知道我的内心也住着一个不安分的系统破坏者,只不过多数情况下我能够控制它。然后,我很想理解那些系统破坏者,很想理解社会中不同的团体,但是这往往不过是一种自大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