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就沒給你帶。」
「人來就好。」
16歲的我哪裡懂說這對白的是兩個不過明天的人呢?
「我誰都不信,但我相信你,你恨我,我說了我相信你…現在,你還恨我嗎?」
搖頭。
「那你還回香港嗎?」
「我要回去。」
當易先生用一個肉夾饃式的姿勢把所有不堪傾訴進王佳芝體內。
「給我一棟公寓。」
王佳芝拿捏住了易先生的笑,公寓本是刺殺易先生來的,卻成了她愛情的墳墓。
車夫問「回家?」她猶豫片刻「噯。」
逆時針的風車嘩啦啦旋轉,她拿出那顆藥丸,如果當初沒上樓,結局會如何呢?
可以確信的是,李安唯一一次安排王佳芝照鏡子,是在易府,她作為麥太太,那是她的「自我」。
是什麼時候愛上他的呢?
張愛玲說「陰道通人心」,兩個人赤誠相見,她洞悉他也是個可憐人,即使被蒙住雙眼,他也豁了出去,他接納她,也接納了自己,這不是愛是什麼呢?
都是委身於荒腔走板的時代的浮萍,就算短暫的擁有彼此,你是鹹的,我也是鹹的。
在日本餐館,在中國人的語境下,天涯海角覓知音,同是淪落人,患難之交恩愛深,你我一條心。
易先生流下淚,他是怎樣的人呢?電影一開場,他從刑房出來,「如果對方沒要求,就給他個痛快。」
是敵人,也是同胞,你說四川話,我說上海話,立場不同,各自為戰,就像麻將,吃吃碰碰,推倒了又重來,都是棋子,這場勝負不是你我的輸贏。
愛,才是。
愛情像天秤兩端的博弈,你沉淪,我就清醒,但在愛裡誰想清醒呢?
易先生說「戴著」,那眼神,讓麥太太成了王佳芝,他比她愛他更愛她,是這,才逼出了那句「快走。」
九點差一刻,他坐在她的床榻,撫摸她最後的溫存,鐘聲響起,他起身,但沒有關門,是燈還是月光,我想那一刻,他們照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