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08

水形物语:阿若博巴 ||《水形物语》到底凭什么拿奥斯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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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形物语》斩获奥斯卡多项大奖，与此同时，4日晚美步枪协会连发21推怒怼奥斯卡明星被政治正确蒙蔽头脑。这则行文一出来，国内的媒体（包括澎湃）和公众号（如深焦）等都赶趟儿似地揪着好莱坞的政治正确开始大做文章。紧跟着国内的舆论导向，很多吃瓜影迷开始狂怼奥斯卡，有些人认为奥斯卡跟好莱坞一样伪善，也有人认为《水物》的出彩便是奥斯卡的全方位倒退。我其实非常怀疑，这些揪住政治正确不放的作者，是否真的知道美国步枪协会到底怼的是什么，他们想要维护什么？还是说，他们只是习惯性地看到有一波人正对着奥斯卡狂轰乱炸，便跟风加入这个行列而已？

立场不分对错，观点没有好坏，但评论这部电影，你必须对美国政治、社会、和宗教之间的关系有一些认识，这样你才能看透这部电影的隐喻和它所抨击的美国政治；你还要理解好莱坞式成人童话的风格以及这个领域所欠缺的视角，这样你才能理解它对好莱坞的贡献。仅仅靠叙事、布景、技巧、伦理等视角去评价这部电影，那是及其片面的，也不足以帮助你理解它获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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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缘群体和右翼代表之间的冲突：
哑女，黑人女佣，和同性恋都作为一边缘人群出现在电影里。电影通过娓娓道来的叙事，一点一滴把军官和这些人之间的隔阂挖成了一条鸿沟。Stickland （军官）在两名女清洁工打扫的厕所里粗俗地出厂，他一边炫耀着一根警棍，另一边在解手之前洗手，并告诉两位清洁工，解手之后洗手是弱者的表现。由此可见，这位军官及其在意自己的男子气概。这一点特质非常符合美国右翼的嘴脸。至于美国基督右翼为何痴迷于男子气概，并且喜欢歧视女性、同性恋、移民、和弱势群体我就不在这里赘述了。感兴趣的读者可以点击阅读：基督教右翼与美国政治（http://www.pacilution.com/ShowArticle.asp?ArticleID=7037）

除了对男子气概的痴迷，Strickland还是个信教徒。他在影片中有几次提到上帝，还至少两次提到圣经旧约中大力士参孙的故事。军官把自己比作大力士参孙。同时像那些美国白右一样，军官也有一个漂亮的金发妻子。这些线索勾勒出了军官作为一个基督右翼的人物轮廓，而让他这个人物饱满的，是他眼中对弱势的蔑视。

军官从一开始便看不起底层人民，他在电影中也表示出对两名女佣的蔑视，他在试图破案时甚至因为自己找清洁工问话而感到荒谬。在他眼中，两名女清洁工根本就不可能有能力把人鱼救出去。而恰恰是他对两名女清洁工的这点蔑视，让他忽略了及时破案最重要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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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Elisa 的好朋友是一位同性恋插画师，他的作品一直被一个西装革履的上司拒绝，他找不到工作而身陷窘境。插画师在餐厅里被餐厅主人发现他同性恋身份的时候给轰了出来。在插画师被餐厅老板轰出来之前，这位白人老板同时还把一对黑人夫妇也轰了出来。对于这个餐厅老板，他宁愿关门打烊，也不愿意服务黑人和同性恋。当时他说了一句非常经典的台词：“这是个家族企业！”想必听说过特朗普家族的人，都明白“家族企业”这个短语在美国政治当中讽刺意义。我们可以通过影片的情节设计看的出导演试图通过Stickland 和餐厅老板，刻画美国右翼的面孔，若非如此，他在插画师之前设计一对黑人夫妇被赶出来，并且让餐厅老板说出这句台词就毫无意义了。

影片虽然讲述着一则成人童话，但它的冲突都集中在了这几位来自弱势群体的人物和Strickland之间。这样的设计，在给故事本身带来冲突的同时，也凸显了弱势群体和右翼之间的冲突。自以为是上帝的Strickland有他自己的使命和抱负，然而每一位弱势都在这个影片设置的叙事中经历着各自的孤独。哑女Elisa因为不能跟人交流而孤独，她的好友Zoila在婚姻中遭遇孤独，插画师不但要面对生活的窘境，还因为他的性取向遭遇了羞辱，而最后被崩死在港口的间谍既要担心美方发现自己的底细，又要担心克格勃清理门户。影片的这种设置，正是美国自川普上任以后的社会写照。右翼有右翼的使命，而美国的弱势却经历着各自的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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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经旧约、大力士参孙和军官：
不管是小说，电影，还是其他文艺作品，当一个情节不止一次在作品中重现的时候，它一定是有意为之，并且蕴藏着特殊含义。

Strickland狂妄地告诉女清洁工自己就是上帝之后，提及了参逊这个圣经里的人物。（我当时还差点以为自己听见了Sumsang 的广告植入！）剧情推向高潮之前，Strickland 冲到Zoila家中，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一字一句，告诉她圣经旧约里大力士参孙的故事。

圣经记载，参孙的妻子背叛了他，并且把他的秘密告诉了他的敌人。敌人知道他的秘密后，让他失去了神力，并且把它抓到一个教堂里。然而，参逊通过向上帝祷告，重获神力，并利用他的力量摧毁了教堂，还让3000多人跟他陪葬。（故事详情可以在维基百科上查找：Samson）

参孙的故事被美国基督教文化大量引用，很多教徒甚至会因为参孙类似耶稣的重生之力而视他为耶稣本人。大部分基督教文化为主的文学作品也都赞颂参孙，视他为英雄。影片中，军官的狂躁暴露出他对大力士的崇拜。然而电影看到最后，观众会发现，真正的英雄并不是把自己比作参孙的军官，而是被军官一直蔑视的一些小人物。真正的英雄是哑女Elisa，是黑人女清洁工Zoila，是那位被餐厅老板羞辱的同性恋插画师。是他们不惧强权，联手救出了人鱼，让他重获自由。

军官的故事线条跟着参孙的故事同步发展，同时结束。导演通过军官的悲惨结局向参孙似是而非的英雄身份提出质疑，以此挑衅美国社会的右翼宗教。现实中象征英雄的军官，实际上并不是真正的英雄，那么圣经里的英雄还是英雄吗？由此可见，我们眼中看到的现实，不一定是真相。

电影的最后，在军官被人鱼割喉的前一秒，他看到人鱼死而复生的那一刻，感叹道：“You ARE a God!”(注意语气，ARE是强调) 这一句感叹，对于军官的结局重重一击，力道十足！仅此一句，军官秉持已久的信仰在顷刻间坍塌。他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上帝，是参孙，然而他却不得善终。

导演与美国右翼的纠葛：
作为美国共和党派的中坚力量，基督教徒自美国社会成形以来便参与美国政治。历史上，基督右翼反对杜鲁门政府签署的旨在消除种族歧视的《公平就业法》，声称它将强迫教会雇用无神论者；在艾滋病爆发的时候声称那便是上帝对同性恋的惩罚；在女权运动时期反对女性就业并提出《家庭保护法》；在经济政策方面，右翼组织最具影响力的刊物之一《基督教经济学》刊登了经济学家佩西•格里夫斯撰写的《经济平等》一文并写到：“资本主义的自由经济所造成的不平等正是改善穷人生活的良方。”基督教右翼政治家认为，通过富人的剩余财富救济穷人便是强权！

如今，以川普为首的美国右翼，以重建伟大美国为己任，并且制定了很多对弱势群体不利政策。如今的美国右翼，早已将政治正确弃之脑后。川普在上任前扬言要建一座高墙挡住墨西哥人。作为墨西哥人的《水物》导演，作何感想？他对此会有何看法。笔者的一切猜想在看到以下文字的时候突然豁然开朗起来：
“尤其是当墨西哥导演的作品在奥斯卡夺魁，而获奖演说成了抨击美国移民政策以及对拉丁裔种种种歧视的讲坛时，事情就更有趣了。”
托罗应该是一位怀揣情怀的导演。他关注弱势，并强有力地抨击美国社会。这一点，作为美国右翼，在推特上狂怼奥斯卡非常容易理解。而奥斯卡，在坚守道德沦丧的最后一道防线时，遭遇了右翼的狂轰滥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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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本文着重描写了作者个人对《水物》的理解和作者眼中电影获得奥斯卡的因素。电影除了它的现实意义，在其它层面自然也表现出了极高的艺术价值。这是一部魔幻现实题材的成人童话，而我们看过的成人童话最近的有《美女和野兽》，《金钢》等。这些好莱坞式的成人童话虽然各具特色，但也落入了一种赞扬人性的俗套当中。大部分成人童话的结局往往要以野兽具备人性而收场，似乎只有人性在好莱坞的电影里才是政治正确，然而，《水物》给了我们另一个结局，不是野兽因为具备人性而得到美好的结局，而是人在变成兽之后获得美满的爱情。这个结局，像一个魔咒，解开了好莱坞成人童话落入俗套的枷锁。这便是导演通过影片，馈赠给好莱坞最好的礼物。

电影的结局让我不禁想到作家海明威在《别了，武器》中描写一间远离硝烟的美满小屋里，和凯瑟琳的片刻安宁。二战时期的迷失一代，唯有离开人类和战争才能找到片刻安宁。而在《水物》中，Elisa跟鱼人的爱情，在远离人类社会的碧波之下，才找到得以长久的美满结局。这种在现实社会中无法实现，只能在离开人类社会才会实现的情景，本就是对充斥着宗教保守主义社会的一种暗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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