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妈的第一个孩子叫有金,第二个孩子叫有银,第三个孩子叫有铜,轮到第四个孩子,就只好叫有铁了。
一定是穷得叮当响了,才会把孩子的名字叫得如此响叮当。
只有了一头驴陪伴的有铁其实早已死去,或者,仅仅是活着。
那时同样仅仅只是活着的,还有残疾的贵英。
幸运的是,故事是从有铁和贵英的相聚开始的,拥有了彼此的他们开始鲜活起来,鲜活起来的他们开始温暖彼此。
于是,我们感受了近两个小时的美好爱情,或者准确地说,美好生活。
美好的东西,容易感同身受。
所以——
当有铁用麦子在贵英手腕处摁出梅花印时,你觉得摁印的人,是你;
当有铁在楼顶用腰带缠住贵英时,你觉得缠人的人,是你;
而当贵英在路口捂着一杯热水等有铁回家时,你觉得,等人的人,也是你。
有时候,你也置身事外:
停在路边,看有铁赶着驴车载着贵英从身边慢悠悠经过;
趴在窗外,听有铁对贵英承诺:给你买大电视,带你看病、去市里浪浪。
当有人领着有铁、贵英去到城里的安置房里走了一圈后,你真的相信了,他们的春天就要到来。
你规划着,等贵英病好了,就让她给有铁生些孩子。你甚至给孩子都想好了名字,老大叫有才,老二叫有德,老三叫有为,老四?算了吧,贵英毕竟大病过。
但如果贵英能行,老四就叫有福。
殊不知,那贴歪的囍字,那拔断的麦芽,那雨淋的土砖,那失家的燕子,那草织的驴子……,蛋变鸡,鸡变蛋……这里面有太多的隐喻指向厄运。
于是, 贵英落水了,落在了那条有铁架着两根木棍为她洗麦疹子的水渠里。
这个时候,在故事接近尾声的这个时候,导演给了大约二十分钟的时间让你悲伤,让你愤怒。
你想哭,哭不出来;想喊,喊不出来。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有铁行尸走肉般地,去逐一偿还,还留在这人世间的最后几笔欠账。
有铁又死了。
有铁再一次活过来是他在贵英的遗像前吞咽完一颗平时不舍得吃的鸡蛋安详躺下的时候。
隐入尘烟,归于黄土。
他们很容易相认。他手里拿着草驴子,而她的手腕处,有一朵浅浅的麦花。
“麦子能对镰刀说什么?小麦对啄食它的麻雀说什么呢?对磨坊来说,小麦能说什么?被当成一粒种子,小麦还能说什么?”
“放你走都不会走,让人使了大半辈子了,还嫌没使够吗?真是个贱骨头!”
如果你懂了有铁眼里的麦子和驴子,你也就懂了有铁。
如果,如果你现在还非要问我:有铁到底死了还是没死?
你叫有病。
2022,9,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