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恐惧是毁灭人类的力量
恐惧既是毁灭人类的力量,亦是推动人类发展的力量。
《奥本海默》该片便深深揭示这一道理。该片的叙事背景便是美国麦卡锡主义大行其道的年代。这场反共产主义的运动波连至卓别林、奥本海默等人,可见运动之深,更无需提及这一背景下的小人物。麦卡锡主义的大行其道正是利用人民的恐惧心理,利用人们对社会主义认识的模糊塑造社会主义恐怖的观念因而得到人们的支持。而上层人物亦在畏惧失去政权的恐怖中默认该场运动如火如荼的进行。而苏联的“大清洗”,东欧国家深入骨髓的“窃听”亦然是对“资产阶级复辟”意识的恐惧作祟。在恐惧的心理阴影下,极端的行为可以允许,人的尊严与权利面对被践踏的臣服。
恐惧中,最核心的因素便是不确定性,对于不确定,人们拼命寻求方法追求“确定”。而寻求的路上常常不可避免的陷入非理性的泥沼,导致更为恶劣的结果。放任美共组织的发展会如何,放任知识分子的批评又如何?是政府脸面的丢失,官员的下马,还是国家的奔溃,普通生活的终结?而面对恐惧采用极端方法的评价又具有模糊性,如果所恐惧的结果未发生是否是证明该方法的有效?当出现所谓的“苗头”或者“大爆发”时,是否反而说明方法还不够极端呢?
而不确定中最主要的便是既得的失去,包括财产、职位、生命等等。人类为抵抗恐惧,尽可能消除不确定的伟大发明便是法律。而解释这一问题的理论便是著名的社会契约理论。霍布斯认为:在社会契约未成之前,所有人与所有人之间处于战争状态,每个人的生命与财产都处于不确定状态,只有达成社会契约,互相承认各自生命与财产,社会才具有一定的确定性。而从唯物主义角度看,当社会形态停留在家庭或部落分立时,各自争斗便是具体个人生命、财产不确定的来源。由此可见,为了对抗恐惧,人类亦尽可能发挥聪明才智而发展,例如火的使用、科技的探索。而原子弹的诞生过程也是对抗法西斯恶梦的产物,当纳粹德国也大搞原子弹时,讨论要不要搞原子弹已经是空论。
二 天才为之责任
天才为之责任来源于维特根斯坦传的副标题。天才所独有的视角与其所在的位置使其不得不承担普通人所不承担或不能承担责任。奥本海默便是处在这个位置的人,电影里便展现了其天才的一面,对于语言掌握极为天赋的能力。或许对语言的记忆与抽象适用规则的精通也是他能探索量子宇宙的原因之一。当奥本海默成为原子弹之父的那一刻,他也意识到自己埋下的祸根,正如片中反复出现“死神的诞生”。原子弹巨大的杀伤力,使他对氢弹更为恐惧,甚至不惜以自己名誉为赌注不愿氢弹的诞生。当原子弹投放日本时,留给他的并没有多大的欢喜。电影以其在某一学校的演讲揭示了其心境,说出的话不是他的本心,而他也明白本心的话无人想听,走出门外有人的呕吐更像是本人对自己话所恶心或认为尚有良心道德的人对自己的恶心。
但他自己置于此位置时不得不承受这一矛盾。奥本海默想发明原子弹的本心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而是止战,但其本人也意识到原子弹的恐怖。原子弹自诞生那一刻就难逃恶的命运。历史上,罗斯福在得知占领琉球导致近十万美军伤亡,军方报告预计登陆本土将导致百万美军牺牲时,原子弹使用不得不放上台面。为了尽可能减少伤亡与早日结束战争,原子弹的使用成为必然。实际上,日本对于原子弹还抱有侥幸心理,赌美国只有一颗。当然,当长崎爆炸时日本的幻想便破灭了。后报告的伤亡情况与受原子弹伤害的绝大多数为平民,似乎让奥本海默又多承担了一份道德责任。不知如果是投放在德国,能否减少一些愧疚呢?毕竟他也说德国迟点投降就好。或许他不并在乎国籍。但如果知道南京三十多万同胞所经历的长达三个多月的噩梦,知道日本魔鬼般的“玉碎”精神,不知是否能少一点痛楚。但奥本海默更担忧的是未来核大战的爆发,原子弹如潘多拉魔盒打开人类灭亡甚至地球灭亡的大门。如今俄乌之战,北约与俄罗斯的角力便已是在核大战边缘徘徊,但谁也明白按下核按钮的后果如何。
这种处于历史旋涡人物心理刻画不禁联想起林达对于林肯的刻画。与奥本海默一样,在常人看来都应享受巨大成功,欣喜若狂时,他们确陷入巨大的道德命题之中。林肯的雕像总是低眉沉思,其思考什么呢?南北战争从法律上北方并没有合法优势,因美国宪法并未规定州政府不得从联邦政府分立,而南方政府为获得此权利而开战,而北方政府为维护统一不惜开战。双方为不同的理念导致近六十万人死亡,如果北方不为开战又为何如呢?奥本海默也面临这一难题,为了阻止一次世界大战而以后又该如何?是换来更为恐怖的世界大战吗?
三 电影本身
长达三小时电影本以为会冗长,但导演通过音乐与剪辑让电影节奏紧张,甚至有点意犹未尽。用极为紧张的奏曲渲染原子弹点燃前的紧张与不安,爆炸时的无声与仅剩的呼吸声又极为还原现场。人类第一次面对原子弹的震撼与恐惧,而迟到半分钟的爆炸声又将人们不得不拉回这一改变的新世界。导演将主人公想象的世界与现实交接,更突出冲击力。面对审判委员会啧啧逼问,奥本海默如赤裸的人般被羞辱。比肉体赤裸恐怖的是心理赤裸。是划清界限还是仍然直言不讳,真虞姬与假霸王便在那一刻显现。
光粒的漂浮与旋转的光线,既渲染了量子物理的氛围又交代了光粒二象性这一理论。似乎也是一种启示,原子弹既能避免更多伤亡又能造成更多伤亡。而台下观众逐渐加速的跺脚声与火车启动加速声极为类似,历史的车轮已经旋转,而奥本海默已在欢呼中踏上此车,没有下车或回头的可能。人类就是如此进入了新世界。大量急促提琴奏曲声,将情节的节奏与时间相平衡,同时带入观众与人物相同的心理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