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弄玄虚的冗长叙事和不痛不痒的“反思”—《奥本海默》影评
文|李双双
防杠声明:诺兰的粉丝和非常喜欢本电影的朋友们,我非常尊重你们的感受和看法,本文仅仅写给跟我有相似感受却不敢发声的朋友们。毕竟,在一个人人叫好的剧本里当那个“唱反调”的人,才是最容易被捂嘴的。
以下是我看完《奥本海默》的真实感受,作为众多视角中的一个,供朋友们参考和讨论~
1. 最大的感受:冗长且乏味,前两个小时我如坐针毡,看了无数次表。
当我看表,发现时间只过了47分钟,而我以为至少有两个小时那么久了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一件事情:这个电影要走向又臭又长了。
奥本海默试图给自己在剑桥的老师下毒时,我想起了无数学术惨案,包括每隔一段时间就出现在新闻上的中国博士生枪杀美国导师的案子。他当然受到了学术排挤,他当然抑郁,他也很艰难,但是我们很少听说某个女性因为被排挤而谋者或者枪杀自己的导师。
我们鼓吹男性暴力,也包括互相残杀,从他们小时候便是如此。遇到了人际困扰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动手,是下毒,是把枪口瞄准对方,而不是去想办法化解。这不是一个小问题,当一个国家的头脑由一群这样的男性主导时,原子弹和军备竞赛才可能成为现实。他们拿怕成为了一国之首,也不过延续了小男孩理解世界的方式:我觉得你要突突我,那我先突突你。
奥本海默手握全世界父权精英教育里最好的资源—毕业于美国的哈佛大学,在美国的加州理工和伯克利,在英国剑桥,在德国哥廷根,在荷兰,他认识了那么多世界著名的男性物理学家,也完全在这个由男性建构的物理世界里迷失了自己。
我之所以觉得乏味、无聊和缺乏新意,也是因为在前面两个小时的冗长叙事里,诺兰完全可以换一个视角,看看到底是哪些作用力,让奥本海默走向了制造世界最恐怖的杀伤性武器这条不归路的。
这里面难道没有毒的男子气概吗?难道没有父权社会里,男性不顾一切想要“成功”的欲望吗?难道没有有毒的对于“成功”的定义吗?难道这些父权精英教育机构,在培养他的过程里,没有犯下一次次错误吗?我们看不到这些反思,也看不到如此的对话,只有对于传统的“成功”的叙事,和他“结识天下战友”的情节。
2. 不痛不痒的肤浅反思
这部电影就像张爱玲说到的一席华丽的袄子,掀开一看,怎么里面都是虱子?OK OK,音效很好,画面很赞,剪辑很牛,但是我们要有内核啊。对于这个世界上最最最恐怖的杀伤性武器,奥本海默的反思是什么?“我们的确毁了全世界”,that's it?
对于权力、战争、核武器和所有杀戮与暴力的反思是什么?对于这个持续了几千年,现在仍旧在继续(俄罗斯没准备停下来)的战争与父权💩循环,诺兰的反思在哪里?对于没完没了的种族歧视、民族主义、性别歧视、阶级和等级制度,对于它们的反思又在哪里?
对于这些,我想说一本《圣杯与剑》用一个章节说清楚的东西,诺兰用了3个小时的电影也没把皮毛说清楚。《芭比》用了用了不到两个小时说明白的事情,奥本海默用了3个小时也没说清楚其中的十分之一。这不是电影的拍摄技巧和导演的经验的问题,这是视角的局限。
我从小看着我爸看了无数的二战纪录片,有时候他甚至会一整天泡在电视机前,看着黑白录影带。说真的此刻看完电影,我会想起他那个看着二战纪录片的背影。但我们由男性主导,以男性视角拍摄的战争纪录片,真的在反思战争的残酷吗?还是以某种微妙的叙事和表达,传达着一种“成为别人的死神”的“快感”?我一直对此深表怀疑。
《圣杯与剑》的作者理安·艾斯勒提到,父权制的标志就是崇尚以剑的力量为象征的杀戮,而母系文明则一直是以象征着“生”和创造的圣杯为标志的。从大概一万年前,喜爱杀戮的父系文化开始血洗母系文明,通过绝对的暴力摧毁母系文明,并且通过几千年的“进化”,慢慢让父权制成了全球最为一致的文化。父权制从它的诞生之日开始,从未给世界带来过和平,人类从此开始不断战乱,然后短暂和平,再重新陷入战争和杀戮,如此往复循环,被我们称为男权💩循环。
你若问我对这一切的杀戮、暴力和不平等做出最根本性反思的人群是谁?我的答案一定是女性学者和女性主义者们。男性导演的反思太肤浅了,以至于我有点为他汗颜,作为国际知名的导演,竟然在3个小时里,只反思到了这种程度。
奥本海默怎么就从一个积极打造原子弹的“恐怖分子”,到了一个慈悲为怀的“反战分子”,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听到了广岛长崎死了20多万人吗?仅仅因为他曾经“天真地以为”原子弹造出来只是为了恫吓对手,而没想过美国政府真的会用吗?他自己没有想到过这些武器从制造的day one开始,便会让地球永无宁日吗?
他周围那么多美共成员,他自己如何看待当时的共产运动,他抱持着怎样的政治立场,又是什么立场让他矛盾和分裂的?这些东西,明明可以做更细致的研究的。全球的父权精英学校,在关注学术的同时,完全落后的是对于人伦和科学伦理的学习与讨论,这个部分,难道不值得被拿出来探讨吗?
我承认音效很好,画面转换也很纯熟,但这些炫目的叙事就像那一席华丽的袄子的外壳。男性导演对自己深深受益的父权制,终究是下不去狠手,最后让奥本海默带着虚假的“殉道者”的愧疚,走向了不痛不痒的“忏悔”。
3. 糟糕的女性角色塑造和性别视角的缺失
最让我难受的可能还是女性角色的塑造。电影中的两个女性角色,一个除了留下“不要送我花”这种莫名其妙的印象之外,既不生动,也不立体,更没有角色口中说的“我很复杂”(复杂也不是靠自己嘴里说出来的啊!)。另一个“贤妻良母”的女性角色就更加是陪衬,虽然加入了一句“我他妈的一直在哄孩子”的台词,整体的传统女性叙事却丝毫没有改变。
讽刺的是我昨天刚刚和闺蜜们看了话剧《春逝》,描写的是两个女物理学家,吴健雄和顾静薇的故事。顾静薇是我国民国时期第一个留美取得博士学位的女性。而吴健雄曾经在上海的物理所做她的助教,后来去了美国,巧合的是,吴健雄不仅去了奥本海默所在的加州理工大学,还加入了曼哈顿计划,最终成为制造原子弹的成员之一。
在电影里,我既没有看到女性物理学家的身影,更没有看到少数族裔的身影,就仿佛她们从未存在,从未来过。唯一出现的女性化学家,也从未真正展示过任何她的科研能力。这当然是作为一个美国白人男性且精英阶级的诺兰的局限,只是一次次在大屏幕,甚至是过大的屏幕(我看的IMAX)上看到这些不符合现实(如果不是扭曲了现实的话)的刻板印象和传统叙事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感受到生理性的反胃。
4. 写在最后
虽然感受到失望、无趣且愤怒,但还是希望像《芭比》这样的电影可以更多地存在于这个世界。女性导演不仅可以去描写女性主角,同样也可以去拍《奥本海默》这样的男性主角的电影,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会让那些消失的视角重新出现,让那些不痛不痒的故作深沉的“反省”,变成真正彻底的反思和批判性的创造。
历史一直是history,大写的HE已经在霸屏了上百年,也是时候多一些herstory了。
我期待那一天,期待我不用看着《芭比》迅速下架,且不得不忍受3个小时的《奥本海默》,
当然了,那一天在到来之前,可能会先更加远离我们,就像原子弹和氢弹爆炸后的蘑菇云也一直没有散去一样,是一点点异化和死去,还是做一个不服从的反抗者和创造者,没有一条好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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