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本海默是艺术品。
我想只有在看完之后才能真正理解,并且发自内心地认同这个论断。不是出于卡司的盛名,也不是出于奥本海默本人的戏剧人生,仅仅回归最本质的电影。
物理的视觉化,不仅是一种艺术手法。雨点落在水洼,激起大大小小的涟漪;光点光束,裂变聚合,挤占吞噬。一边象征着奥本海默不安的内心,象征着技术哲学史上决定性的一刻,象征着进步与混沌的一体两面,同时竟然也是实在的物理学家的“直觉”。
当物理学面临着底层逻辑的重构,世界也因此面临存在主义危机。如果上帝掷骰子,如果一切都是随机,因果,宿命,那些我们赖以生存的社会规则都变成了风雨中摇摇欲坠的腐朽楼阁。意义是什么?意义仿佛消散了。就像片中有意强调的“理论只能带我们到这里”,烧毁大气层的可能性永远无法论证为零,面对量子物理的巨大未知奥本海默求助爱因斯坦,而爱因斯坦回到上帝的怀抱。确定性,进步性,这种概念在科学和社会的巨大变革中都体无完肤了。
但与此同时,人类社会的进程又呈现出那么强的宿命论色彩。如果没有奥本海默,奥本海默时刻或许仍然存在。如果没有希特勒,或许针对另一个种族的屠杀还会发生。如果没有杜鲁门麦卡锡施特劳斯,或许那个时代封面上的原子弹之父仍然会被迫粉墨登场陪另一群人演完这一出自我审判的不公正戏码。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一刻不停地碾过每一个个体,尽管被碾压被抛弃的那个瞬间被花团锦簇掌声欢呼粉饰得看似天衣无缝。
在某种意义上,人性比科学更具有确定性。
说回电影的艺术手法。
黑白与彩色,权力的镁光灯和阴影,不同的色调已然清晰传递了导演的态度。
时间交错,两场听证会,全神贯注才能理解逻辑,才能在连环炮一样的cross examination中存活下来。剪辑手法,配乐,台词,种种的压迫让人仿佛魂穿奥本海默,亲身感受到那种压力。
极静与极其爆裂,在原子弹爆炸后,最后的安静瞬间,奥本海默化身死神。随后的爆炸,欢呼,全都被那最后的安静消解了。
那场原子弹在日本爆炸后奥本海默不得不发表演讲的戏,对我来讲已近恐怖片。扭曲的模糊的烟消云散的人脸,嘈杂到什么也听不清的环境音,突然尖锐的奥本海默内心的声音,和此刻背后伸出的一只手…狂欢的群众是死神背后的鬼魂,而这里就是地狱。
奥本海默究竟是在扮演殉道者,还是真的已被折磨得濒临崩溃?真实情况我们无从得知,仅就电影,我们代入了奥本海默,我们以第一人称经历这一切,如果奥本海默有别的企图,我想我们会知道。所以我愿意相信电影里面的奥本海默真的是一个在风口浪尖踽踽独行的彷徨的人。
更何况…爱莲说不是白说的…谁能抵得住基莲的ocean eyes…他的眼睛足够盛下重如世界与苍生的沉痛与悲悯。
btw美苏冷战政坛权斗也很有趣,Kitty和Jean真是有趣的灵魂,很想认识真实的她们。奥本海默被自己深爱的祖国背叛在现在的我看来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