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我标记想看,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中间有太多的拉扯、失望和期待,所以在今天首映几天前就订好了票,特地在家附近选了最好的一家影院、最好的IMAX厅。而看完影片之后,我没有像平常一样,写完短评打完分以后就放下,而是跟随着一种冲动来展开写一写很随机的一些想法。
其实走出影院的时候有这样一种感觉,它的节奏很像《信条》,配乐也很像,后来查了查发现配乐师和信条是同一个。密集的审判与大量对白有点像大卫芬奇的《社交网络》,那种天才的纠结又有让我联想到《美丽心灵》。但是《奥本海默》带给我的心脏拧作一团、让我夜半开始读奥本海默传记的感觉,任何作品都无法比拟。
影片有几个片段印象特别深刻:
第一个是试验场原子弹爆发,本以为会是震碎耳膜的轰鸣声,发现是极致的沉默——万籁俱寂。核爆的橙黄烟云撑破了屏幕,但又与观众保持着无法逾越的距离,与悄无声息同时形成呼应和反差。然后在最无防备的时刻,冲击波巨响,震碎玻璃和肝脏。
这种无法预言的极致留白我记得在星际穿越里也有,没想到诺兰又用了一次,对观众的感官进行又一次实验性的、突破性的刺探。
另一个是奥本海默在原子弹投下之后的演讲。全屋由剧烈的跺脚声开始,逐渐充斥着庆贺的欢呼,宣布美国梦和世界中心的回归。可当奥本海默静止,宣告与自己内心深处惊恐相抵的话,背后的画面开始不规则地剧烈摇晃,原子弹爆炸时吞没一切的白光重新席卷。耳外的尖叫和脚步的跌撞之下,道德矛盾和焦虑恐惧的张力只在那双读不懂的蓝色眼睛里看到。
还有一个是奥本海默去拜访杜鲁门。同样的,吞噬一切的白光重现,仿佛比恒星坍圮成无穷重力的质点所带来的黑暗还要令人畏惧。投在广岛和长崎两颗原子弹,所带来的死亡人数远超奥本海默的想象,他看向双手,发现它们沾满鲜血。杜鲁门抽出胸前西装上衣口袋里的白色手帕,说决策在我而非你,这是政客佩之唯恐不得的功勋。而奥本海默进入近乎呆滞似的凝视,窥向深渊。
Prometheus stole fire from the gods and gave it to man. For this, he was chained to a rock and tortured for eternity.
奥本海默就是普罗米修斯。他或许不是死亡的直接缔造者,但是依旧是死亡武器的缔造者。讽刺的是,这种决策非他的建构在后来审讯中完全崩塌。在后来的一段时间他也如爱因斯坦和上面希腊神话预言的那样备受折磨,但是他也住在永恒之中。
麦卡锡主义和红色恐怖贯穿始终,政治隐喻即使不是重点也层层叠叠。我一直对美共了解少之甚少,没想到影片里提及到的人物就有不少,左翼思潮在二战时期的美国竟如此广泛地在平民间传播?难怪诸多高层会认为这对美国本土意识形态产生威胁。我觉得这本质上与20世纪末发生在中国的事件是有些许类似的,只是呈现方式和最后的处理方式有些不同。还是说只是围绕奥本海默的人恰巧与美共关联得比较多?
美苏冷战这种看似二元对立的世界一定会有一些旁枝斜逸的东西,意识形态不能完全和地域进行绑定。似乎人们都有对触碰不到的意识形态有一种作为他者的想象,而这种想象根据经验世界的变化而改变,在不同时期是很有差异的。当时最初十月革命和苏联的建制给予了大众很多想象的基垫,即使大多数人不理解共产主义的核心,但是工人和农民掌权这件事确实给予人新的视野和世界可实现的方式。然而后来也知道了,经验世界对理论的处理方式又偏向集权主义,和共产主义原始的vision有比较大的距离,因此他者对于共产主义和共产主义国家的想象和建构转向负面。
上帝掷色子吗?
跳出量子力学的框架,假如答案为“是”——那一切概率不是1或0的事情,都处在不确定性所引发的边缘的危险状态之中;科学家和政治家视域下世界的极限拉扯,每个预言都有可能成真。
无论是「Near zero」的存余,还是奥本海默与在湖畔扔石子的爱因斯坦的交谈。
“旧世界的人已经永久沉睡,要承受这声巨响的,是被拯救的新世界。”
P.S.
凯蒂坚韧、坚忍,无论是审判会上的尖锐回击,还是拒绝与泰勒握手,都是最有勇气也是最珍贵的反击。她拥有着无穷的骨气。可惜作为一位同样极其出色的女性,她的故事没有得到更多的呈现。或许也因为这是奥本海默的人物传记,大多数人都成为边角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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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爱蓝眼睛,感觉被吸住了,想在Cillian的眼睛里游泳!更能理解诺兰爱莲说了,我想不到任何比基莲凝视和垂目更阴郁、煎熬的人,也找不到任何比基莲更适合演奥本海默的人。我宣布基莲是全世界最漂亮的爱尔兰人。RDJ也贡献了非常棒的表演,Lewis Strauss人性也极其复杂。还有,谁会拒绝诺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