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头奥本海默拿走注射过氰化物的苹果已预示人物命运：制造杀器，而后又因杀孽痛悔，试图改变结局，多方周旋后只有尴尬收场。他无视道德，一生中有过多个情人；他留恋亲情，将基地选在新墨西哥州荒芜的原野，他度过儿时时光的地方；他充满野心，全力以赴原子弹实验，最后一切化为震天巨响。名望，权力，成功，全都溶于爆炸后那片白色的虚无之海，死神掠过人脸庞时留下的阴影。检察官逼问他，制造它时你为何没有道德上的困扰，如果经你手而成的是威力更大的氢弹，你还会阻挠它降落吗？总统嘲笑他，“一个哭哭啼啼的小男孩。”施特劳斯攻击他，“用愧疚心装点自己的伪君子。”奥本海默的悲剧之处在于他的道德困境：深刻察觉自身之黑暗所在，却因其惶惶不可终日；在于他作为拥有信念和底线的个体，面对利维坦时永远不合时宜的尴尬；甚至更近一步说，他的悲剧在于他命运中不可调和的矛盾，即正直之人通过奋斗，创造出可毁灭世界的武器，杀死了数十万人。他的失败似乎是必然的，但那不是他一个人的失败，而是所有人，善良的人，想要探索宇宙的人，怀着高尚理想的人，想改变历史实现抱负的人，的一场共同的失败。如波拉尼奥所说：“那些文字正含糊地诉说着人类的历史和渴求，事实上它们真正讲述的是我们的溃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