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罗米修斯反抗众神,为人类盗取火种,被惩罚钉在悬崖上,痛苦没有尽头。现在,你就是美国的普罗米修斯”
奥本海默是一个不纯粹的人。对于科学,他过于关注政治;对于曼哈顿计划,又偏离他的研究方向。那么他为什么还要选择去做呢?奥本海默也很迷茫,随着原子弹研发进程推进,迷茫甚至演化成惶恐。他投身的政治活动像金线一样纫遍全身,略一牵扯,便是钝痛,给他的后半生带来不幸。
奥本海默是最厉害的那批科学家,以至于“优秀”不属于他们的褒义词。辗转于欧洲顶尖大学、师从诸位科学泰斗、自学多门语言……他研究的方向是“恒星坍缩后会发生什么”,因此曼哈顿计划中,他没有面对纸笔的计算推演,而是东奔西走,指点江山,他是一位指挥,一个领导,是项目负责人。
远离科学之余,奥本海默选择了政治,如左翼活动、美共分子、独立战争等等。政治是奥本海默的一港寄托,盛放了他的理想主义和世界观念。如同我们每个人在学习之外都有特别关注的一方天地,即使客观有妨碍,仍不能放弃。政治,就这样捆成了奥本海默的“绊脚石”。
奥本海默内心的惶恐与不坚定,表现为每到关键大事,背景音乐急促层叠,身处环境摇晃颤抖。奥本海默内心的道德人伦使得他动摇,不安感发展成反战、反氢弹的主张。原子弹不是精准打击敌人的武器,它会抹除更多无辜平民的生命。广岛长崎22万死者堆积在奥本海默心头,在广岛原子弹爆炸之后,一颗道德人伦的加量原子弹在奥本海默心里引爆了。教堂庆功宴里,奥本海默身后的墙颤动,一如他几乎崩溃的内心;台下欢呼鼓掌的喧闹,霎时静悄悄,像是原子弹爆炸后短暂失声;接着,白光闪耀,刺眼白光消退后,粒子风暴一层层剥落观众的皮肤,这就是原子弹投向人类的场面,也正是奥本海默此时的内心世界。他踉跄着走出会场,右脚踹进了一具烧焦的干尸。是的,那些平民的惨死烙进了他的良知,他倍受内心的谴责。
施特劳斯上将是奥本海默对立的敌人,也是奥本海默的投影。施特劳斯从一个低位的卖鞋匠,到领导一群科学家的原子能委员会主席,再爬到美国内阁候选人的位置,他是深谙政治权力游戏规则的人。施德劳斯对于奥本海默无情的批驳也对奥本海默的形象做了补充。借施特劳斯之口,我们发现奥对于战事和原子弹研发的暧昧态度、奥对名誉和政治的野心勃勃、奥迷乱崩坏的情感履历,全面投射出一个如此鲜活的奥本海默。最为出彩的是,彩色部分是奥本海默的回忆,而黑白部分是施特劳斯先生的视角。黑白穿插,营造出一种复古的风流。诺兰在《奥本海默》中使用的IMAX胶片摄影机,分辨率高达18K,秒杀了目前所有数字摄影机,使得“黑白”成为一层纹理细腻的滤镜。
那是物理学前沿脱缰奔驰的年代。奥本海默和高手的碰撞中,爱因斯坦是最吸睛的那位。影片将结,奥回忆起那次与爱因斯坦的湖边谈话。政治上,那时的奥还未受迫害;但是在科学上,爱因斯坦那时向他吐露了科学博弈的结局:万世瞩目的成就必被万般刁难、被强加于身的荣誉迫使过往不咎、晚年被推入殿堂是给新一代腾出舞台。
奥本海默还听不懂,他满心还是原子弹爆炸的轰动,不可一世。他说:概率接近于零的失败会烧毁大气层,毁灭全人类,而他成功了。他说:大气层和人类完好无缺,但在“毁灭”世界这件事上,"I think I did."
核武器是人类毁灭自己的禁忌。所以“三位一体”实验成功时,奥本海默想起的是那句“现在我化身为死神,成为世界的毁灭者”。世界从此被改变,核威慑牵制了每一处大气分子。奥本海默做到了“毁灭世界”。无怪乎导演诺兰评价他为“历史上最重要的人”,并将他的故事搬上银幕。
后记:在这篇影评中,我没有评析拍摄技巧。诺兰无疑是当世最顶尖的导演(之一)。导演之所以使用这些技巧,为的是让观众更好地沉浸感受奥本海默的一生。与其评头论足,不如二刷三刷,深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