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已经死了。

这是一句来自漫画的台词，生活当中无论我们是否讳言死亡的话题，都不太会直接使用这样的表达。但如果我们仔细思考关于死亡的一些事实，那么我们可以说，我会死，这是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在没有科技突飞猛进创造出行之有效的冷冻技术/克隆载体/数字生命等一系列技术，使人类生命进化突破有限，之前，我会死，是一件已经被确定的，必然发生的事情。

那么，全片最后一句，奥本海默的那一句话，使他和爱因斯坦都面色凝重哑口无言的，I believe we did，所说的正是：我们的所作所为，让人类的灭绝，成为了一件已经发生了的事。

人类因为原子能的武器化，真正拥有了将自己的族群从宇宙中抹去的能力。人类的死亡，已在无论遥远与否的未来某处，被仔细绘制出来。

那么，这件事是奥本海默的错吗？奥本海默在科学上的探索，第七届索尔维会议众星云集，整整一代的物理学大师，所作的所有一切，共同催生了原子弹的发明，从他们发现核裂变能产生巨大能量，到计算和努力催成链式反应，是他们的错吗？

奥本海默不应该这么做吗？如果没有原子弹，苏联不会出兵，日本也不会无条件投降，又或者，如果奥本海默和海森堡成功做到了科学家的默契，共同延缓原子弹的研发，那么且不说第二次世界大战轴心国还是否会落败，奥本海默本人在麦卡锡主义盛行的时期只会遭到更惨烈的反攻倒算。

没别的办法了。悲剧似乎自然酿成。奥本海默成为了描绘人类死刑的蓝图之人，这一切在他拥有那个时代全世界最出色的头脑的时候就注定了。

又或者，真的是这样吗？

这一切当然非他所愿。在原子弹爆炸，奥本海默见过杜鲁门之后，他一直在力图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来约束这个世界接下来的核武器开发，贯穿全片的两个听证会，也正是与这个旁人看来的打压行为息息相关。

而奥本海默为何这么做，看过这部电影的人一定都有答案。

诺兰在采访中说，奥本海默是一部关于后果的电影。亲手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的人，必须永远背负推开这扇门的代价，当推开这扇门的力量来自于纯粹、精神、理念式的前进力量，那么，它被污染、被折辱、被无休止地以不纯粹的眼光和标准审判，就成了必然的后果。无论是已经发生的原子弹杀伤，正在发生的美苏军备竞赛，还是在电影中进行主叙事的，对奥本海默的审判，都是奥本海默根本不曾理解的这世界的另一部分，根本不在乎他的想法和意见。他得到的后果是误解，是侮辱，是永无休止的滥用。

施特劳斯在黑白的世界之中念兹在兹，我好恨奥本海默啊，是他在针对我、他在演戏、他在自我感动、他让爱因斯坦不用正眼瞧我，你们都被他骗了他就喜欢装一副殉道者的样子。而奥本海默蓝色的瞳仁之中根本不曾映射这些内心戏，闪过的，是星汉灿烂，岸芷汀兰，长虹贯日，彗星袭月，但这一切都因为政治家的野心和人类自身的撕裂，而淹没在根本不容人解释的白光之中。毁天灭地之后，只剩下先驱，或是元凶，手染鲜血，孑立其间，默念薄伽梵歌。Now I am become Death, the destroyer of worlds.

这世界的前进，需要像你这样的，绝对纯粹的精神力量，但你身处的这世界，不是一个纯粹的世界。奥本海默，用他作为原子弹之父的美国悲剧，亲自验证了这句话的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

这样的世界之中，我们都的确会死的，不是吗？

这就是我理解的本片主题。

本文首发知乎。电影《奥本海默》表达了什么主题？ - 知乎 (zhi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