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是因为普罗米修斯才拥有火焰的。某个遥远的森林里，天雷击中巨树而引发熊熊大火，灼伤了一头无辜的禽兽。无意间，温暖的火光和美味的烤肉深深触动了人类的感官本能，从此火才成为人类文明前进的引擎。智人的出现相对于地球这颗恒星而言，不过是昙花一现；但短短几百年内，人类的欲望又催生出火车、火药、火箭……工业文明的火焰让这颗古老的恒星开始加速燃烧。

奥本海默就是一个密切关注着恒星燃烧的物理学家。他顺理成章地推演出，地球在燃料耗尽后会黯淡坍缩。但这是一个十分漫长的过程，漫长到凭自己差劲的算功还暂且难以估量。因此，他喜欢阅读T.S.艾略特的《荒原》，喜欢梵文书写的东方神话，喜欢左派的政治宣言和马克思的《资本论》：尽管声称自己是一个坚定的爱国者，但他——Oppenheimer the Sphinx——和这些文学家和哲学家一起，已经提前预见了西方文明的末日。

于是原子弹的出现，并不是改写人类命运的转折点，而是敦促着人类继续燃烧，继续走向覆灭。所以奥本海默默许了，无论是科学家、工程师还是政治家或军事家，谁也没办法扭转人类的自毁本能。

几千年前，人类用“勇敢、自由”去神化被缚的普罗米修斯；几千年后，我们却越发难以用“制衡、和平”去粉饰原子弹。我们不再相信诸神，但祭坛前的“圣火”会永远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