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电影前半段的时候虽然注意到了画面色调的不同,但并未细想。只觉得可能一方面三种时空的交叠会影响观众的观影体验,显得电影节奏过于杂乱。另一方面,按照时间顺序,把本来应该是先发生的故事情节,比如奥本海默做实验的片段,用清晰明亮的镜头展示,而审判等明明本该是处于时间轴后期的内容却改用黑白色调,也许是为了突出他的过去,从画面明暗程度上增强观众的记忆点。
但是转念一想,多线并行,正插叙结合,把一个故事打碎再次拼合,本身就是诺兰惯用偏爱且得心应手的手法,他毫无疑问有能力做出恰到好处的处理,避免节奏杂乱无章的问题。这毫无疑问是他熟悉的领域(甚至可以说绝对统治)。那么黑白的部分就一定有另外的隐含义了。
个人感受,彩色部分更贴近与奥本海默经历的缩影,是他的主观视角,展示了史书以外他所有决定与转变的根源,是因。而黑白部分则更贴近政客视角,是批判的视角,是永远记录在人类历史上的“原子弹之父”的荣耀与罪行,是后人的评价与审判,是果。
最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奥本海默与爱因斯坦在湖边的对话。同样的场景,第一次出现是黑白色调,是施特劳斯视角的展现,是施特劳斯对奥本海默的不满和“审判”。影片结尾同样的场景则转换成了彩色调,主体再次变成奥本海默,是他对自己的反思,反思他是否真的毁了这个世界。
不仅视觉,听觉方面也同样令人震撼。电影前期有许多与画面相配的爆炸声,观众接受度的阈值已经被抬高。到了电影中最关键的节点,原子弹爆炸的画面,反而用慢镜头搭配突如其来的静默,形成对比与反差感。正如剧情前半段提及的,原子弹爆炸烧毁整个地球的概率“接近于零”,但它始终存在。影片中早已显示,只建立在理论上的物理结论有可能是错误的,这颗原子弹的爆炸就像薛定谔的猫,究竟是结束战争,还是毁灭世界,在爆炸发生之前,没有人能确定结果如何。而爆炸画面的声音消失不见,也预示着潘多拉的魔盒就此打开。到了庆祝晚会,影片前半段反复出现的轰鸣声终于被揭示真面目——那是人们庆祝原子弹成功时激动发出的跺脚声。因为每次跺脚声的出现都是在奥本海默精神恍惚之际,此刻,声音成了桥梁,奥本海默内心的所有翻腾与矛盾都被具象化,观众得以伴随着相同的声音来回顾和理解影片为止他所有的心态转变。
而在奥本海默走出庆功场之后,内心仍然充满矛盾,他看见因爆炸的成功而欢呼的人潮,也看见核爆炸下烧焦的干尸,那些尖叫、哭泣、醉酒不仅可以理解成是胜利者的激动与勋章,也可能是彼时无辜百姓家破人亡的绝望。
我个人非常偏爱这种结构严谨的电影(不止局限于电影),草蛇灰线,起承转合,所有的伏笔都会回收,所有的平行叙事结局都汇于合流。反转效果的达成不是突然抛出一个完全陌生的概念,而是它已经早早出现过,不过分突出,但足够让人拥有记忆点,到了结尾所有的伏笔与线索呼应到一起,给人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之感。反转的乐趣不是导演铺在桌子上的,而在通过画面一步步引导观众自己得出结论的瞬间。
(好像有点跑题了)
很多的隐喻都用的很巧妙,普罗米修斯与火种(这应该都是明喻了),原子能的爆炸与奥本海默内心的剧变,包括电影开头的青苹果,刨除其在西方“禁果”的象征意义,他在某种程度也与奥本海默的人生轨迹重合。他向苹果内注射氰化物,并很快为此后悔。他致力于研究原子弹,希望用“毁灭世界”来“拯救世界”他阻止了教授吃下自己投放毒苹果,又能不能阻止世界不毁于自己放出的巨兽——原子弹。
还有一处,海森堡《不确定性原理》,“若准确了解现在,就能预测未来。因果论的经典表述,错误的不是结论,而是前提——我们不能知道此刻的所有细节,这是原则性问题”。这会不会也是一种象征呢。奥本海默显然是个相信“上帝会掷骰子”的人,他相信自己精密的计算成果,确定的不确定即是确定,所以当他的理论被证实错误时,或许这也是他改变的一步。
犹太人的身份,美共与苏共,科学与人文,战争与和平,政治权力的使用。
不管是内容还是技巧,这部电影给的都“满”。初次观看无法获取全部的信息,它值得也需要我从不同的角度来不断回顾分析,相信会获得很多收获。
主观感受,胡言乱语,毫无技巧,全是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