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3-30

编织的女孩:导演说

克洛德·高雷塔是瑞士导演,1929年出生,曾在英国电影学院学习电影。1956年他与阿兰·塔内合作拍摄了《美好时光》。1962年至1978年间,为瑞士电视台拍摄了大量电视片,如《邀请》(1973)、《乡下女人》(1980)、《马利奥·李奇之死》(1983),代表作是这部《花边女工》。
高雷塔专事表现小人物的命运,他的影片十分擅长于描写人物的心理,细腻,准确,情感丰富。《花边女工》取材于1976年荣获龚古尔大奖的巴斯卡尔·雷内的同名小说,描写了一个文科大学的学生和一个女理发员之间不能实现的爱情故事。这是一个十分古老的主题,一个专攻文学的青年知识分子爱上了一个从事体力劳动的姑娘。他们的爱情虽不是一夜风流,却是无法持久的。高雷塔讲述的就是在这极其平凡的日常生活中这样一个极其平凡的故事,然而故事的主人公为何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呢?
影片的男主人公是在影片进行到三分之一时才开始出场的,在与贝阿蒂斯的爱情故事之前,导演用了相当篇幅描写贝阿蒂斯和玛丽的友谊,实际上,这两位朋友在性格上是截然不同,甚至是完全相反的。
玛丽比贝阿蒂斯的年龄要大,为了保持自己的青春容貌,她不停地装扮自己。每当约会外出前,她都要为自己涂脂抹粉,以求一展她的女性风采。而贝阿蒂斯却是一个自然朴素的女孩,当玛丽给她化妆后,她无法忍受那种人为的矫饰,对着水龙头一洗了之。玛丽追求男人的爱抚,她与男人约会,舞场上频频向男人发起进攻;而贝阿蒂斯却是处处防御着男人,有人请她跳舞,她婉言谢绝,甚至弗朗索瓦向她示爱时,她都不禁打了个冷战,用披巾把自己紧紧围裹住。玛丽是那么的外向,她的男友与她绝交,她先是痛哭流涕,破口大骂,后又东摔西砸,要跳楼轻生。她在舞场受到冷落后,竟不顾颜面,弃衣而逃,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而贝阿蒂斯与弗朗索瓦的分手,竟是那么平静,那么安然,贝阿蒂斯把巨大的痛苦压抑在内心中,躲在角落独自咀嚼,直到精神彻底崩溃,瘫倒在大街上。
人们都记得影片中出现过两条裙子,贝阿蒂斯光着身子钻进被窝中并把一条白色睡裙盖在自己的身上。她是如此渴望爱情,希望美丽梦幻变为现实,降临在自己身上。这条洁白朴素的睡裙静静地躺在她的身上,带她进入梦中。当她与弗朗索瓦来到好友玛丽家作客时,玛丽也拿出了一条裙子,那是一条闪闪发光的袒胸露背的晚礼裙,是贵妇人们出入上流社会时的盛装。这两条裙子代表了两个女人不同的爱情观念与追求,难怪对玛丽来说,所谓爱情不过是男女双方的互相发泄,她所爱的不是这个男人,而是这个男人所能带给她的性的满足和奢侈享受。在此,我们不仅看到了贝阿蒂斯和玛丽颇为不同的性格,更看到了她们截然不同的生活观。
影片塑造的另一对具有强烈反差性格的人物是弗朗索瓦和贝阿蒂斯。弗朗索瓦有他自己的世界,那是一个试图改变社会现状的左翼青年团体,他们常常在一起聚会,侃侃而谈,谈社会,谈哲学,谈马克思主义,谈人性的解放。弗朗索瓦的世界是一个精神的世界,他终日埋在书籍堆中,沉浸在词汇及其意义之中。
贝阿蒂斯也有她自己的世界,在外她做理发员,在家她是采购员、厨师、洗衣妇和清洁女工。她粉刷墙壁,去商场买菜,烧茶做饭,为弗朗索瓦洗熨衣服,用双手默默劳作,创造自己的欢乐与幸福。她所面对的是一个极其现实的物质世界,她在自己的耕耘中获得了满足。她对弗朗索瓦朋友们所谈论的东西感到新奇和不解,她试图接近那个世界,然而当她站立在摆满书籍的柜台前时,她又显得那么茫然、那么陌生。
总之,他们一个不断地追求精神生活,另一个却用双手悄悄地营建自己的安乐家园。现实不断地加剧横列在他们之间的鸿沟,摧毁他们甜蜜的爱情美梦。
当贝阿蒂斯到弗朗索瓦家作客时,有一段戏意味深长。弗朗索瓦的父母问起贝阿蒂斯的工作时,虚荣的弗朗索瓦为了掩饰真情,急忙岔开话题。这时贝阿蒂斯情绪慌张,把一根鱼刺卡在口中。人们想出种种办法好不容易才把鱼刺除掉,如果说除掉一根鱼刺容易的话,那么横在两人之间的物质与精神的巨大鸿沟却是无法排除的。她只有把它吞咽到肚中去独自消化。贝阿蒂斯太善良,太脆弱,也太实在了。她在今天的社会中已无法找到自己的落脚点。
《花边女工》以其生动地把握当今时代的脉搏,为人们提供了深思的材料。如果说60年代是“性革命”和“性解放”的时代的话,那么在70年代,以家庭为代表的恒久稳定的价值观念再次受到人们的重视。玛丽从一个有妇之夫的身边走入一单身男子的怀抱是意味深长的,对玛丽来说,性解放带给她的只有伤害和打击,她最后认定世上本无爱情,只有性欲。
性革命与性解放也在青年中造成极大恶果。贝阿蒂斯在思想激进的弗朗索瓦请求下委身于他,最终因精神与文化的差距不得不与她爱的人分手,她身上所有恭顺贤惠的美德也无济于事。这一悲剧既唤起人们对传统道德沦丧的哀伤,又批判了以弗朗索瓦为代表的小资产阶级左派幼稚病。
通过大学生玛丽安娜之口,影片批评了弗朗索瓦的小资产阶级的清高与自私。一次玛丽安娜来到弗朗索瓦家与他共同复习功课,看到贝阿蒂斯正在给弗朗索瓦熨衣服,称赞他有运气,弗朗索瓦对此却无动于衷,漠然置之。当他们的关系破裂后,玛丽安娜谴责弗朗索瓦像工厂主对待雇工那样剥削贝阿蒂斯,却引起弗朗索瓦的恼怒。只有当他看到精神病院里瘦弱憔悴的贝阿蒂斯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给这个姑娘带来的精神伤害而流下眼泪。
也许是今天的社会发展如此缓慢,女人永远只是男人的附庸,无论玛丽的性格如何顽强,如何激越,她最终扔掉了一只玩具熊,却仍然是另一个男人的玩偶。
也许是今天的社会发展如此飞速,女人已不能再是男人的附庸,无论贝阿蒂斯怎样温良恭顺,昨天的贤良已变成今天的累赘。
“她是这样一种灵魂,是没有信号的。你只能用眼光注视她,她是洗衣工、担水妇、花边女工,她就像画一样,你从她身边走过,却看不到她。”
贝阿蒂斯的扮演者伊莎贝尔·于佩尔的表演十分出色,她把这个性格内向、感情丰富的姑娘塑造得惟妙惟肖。影片中的许多细节都展现了人物多彩的内心世界。如贝阿蒂斯吃苹果时发出“咔咔”之声,使弗朗索瓦无法读书。其实他们在初次见面时就是这样的。弗朗索瓦买了一张报纸看,贝阿蒂斯却在吃冰激凌。两人关系好时,弗朗索瓦是那么精心地护着她,唯恐她掉下山崖,而贝阿蒂斯是那么自信、欢乐。关系淡化后,过马路时两人隔路相望,宛如陌生人,贝阿蒂斯此时又是那么惶恐、失望。两人关系濒于破裂时,她那么小心翼翼地光着身子站在爱人身边,试图挽回他的心。这些无声的表情动作,把人物内心的波动准确地传达给了观众。
影片中最感人的一场戏无疑是在精神病院相见了。弗朗索瓦来到贝阿蒂斯的医院探望她,他望着贝阿蒂斯疲惫的身躯、苍白的面庞,询问她的身体情况。当他问贝阿蒂斯在他们分手后是否又认识了新的男朋友时,贝阿蒂斯回答说有,而且还一起到过希腊某地旅游。贝阿蒂斯曾大病一场,此时的她面对昔日情人已恍如隔世。她以前从未向他提出过什么,现在也绝不会请求什么。她的悲凉的心已近于麻木,她终于编起谎言,是为了安慰别人,还是为了安慰自己?
两个人再次平静地分手了,贝阿蒂斯微笑地注视弗朗索瓦远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凄凉涌上心头。她来到室内轻轻坐下,我们看到了那幅激起贝阿蒂斯向往的希腊风光画,那是一张旅游招贴画,海滩、阳光是那么明媚。贝阿蒂斯打着毛衣,默默地把头转过来,用麻木的目光注视着我们。此刻,伊莎贝尔·于佩尔的表演简直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编织的女孩La dentellière(1977)

又名:花边女工 / The Lacemaker

上映日期:1977-05-25(法国)片长:107分钟

主演:伊莎贝尔·于佩尔 Yves Beneyton 弗洛伦斯·焦尔 

导演:克洛德·果雷塔 编剧:Claude Goretta/Pascal Lain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