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眼中,刘慈欣是一个不世出的科幻天才,一个陈腐的思想者,一个糟糕的作家。

作为不世出的科幻天才,刘慈欣拥有世界顶级的脑洞,能够源源不断构想出匪夷所思的科幻创意,宏大奇幻的世界观架构,令人惊叹的科学奇想(比如二向箔),等等。他的这种创造性才华是非常稀缺的,而且极其巨量,疯狂喷涌,简直就是上帝的恩赐。和他相比,甚至一些所谓二十世纪著名的科幻大师也显得在创造力上不那么富裕。

但是,和刘慈欣的信徒相反,在他们看到伟大的思想的地方,我看到的常常是陈腐的、有时甚至令人厌恶的思想。他的历史观、人性观、女性观,常常能引起我的不适。这点懒得详述,更无须争辩,此之蜜糖,彼之砒霜。

作为作家,至少是《三体》中表现出那个作家(后面是否进化不清楚,没有通读过刘慈欣全集),刘慈欣的写作水平是不够格的。他的文字没有风格可言,常常生涩得像学生作文,塑造人物一塌糊涂,整个《三体》里(以文学的标准)可以说没有塑造出一个有血有肉、丰润立体的角色,他们的作用无非就是:一、作为输出信息和表达作者观点的传声筒,二、作为推动情节发展的工具。

有时候我甚至有点为刘慈欣的笨拙而感动,他拥有天才的构想力,却只有平庸的写作水平,但还是以一种非凡的勇气和坚毅把这些思想写成了作品,简直像个愚公移山一般的壮举。

题外话:我一直觉得刘慈欣完全可以借鉴国外许多超流行作家的方式,雇佣一些具有真正写作能力但缺乏原创性才华的写手,以团队的方式写作,由他提供大纲、人设和重要情节,由专业写手来转化成文字。我觉得对类型文学来说,并不需要追求纯文学的“作者性”。这样写出来的作品不会失去刘慈欣真正独有的价值,从文学性上则能够好得多。

我读刘慈欣,就是一边忍受着他令我难受的某些价值观,一边尽量无视他文学上的幼稚可笑,目的就是为了获取他真正厉害的纯科幻的部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在读完他的书之后,再把焦距拉远,忘掉那些粗糙失败的细节,只“观其大略”。

说回网飞改编的《三体》。为什么评价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除了意识形态的各种真敌人、假想敌的对峙之外(对此不予置评),我认为还有一块分歧就在于观者对于“原著”的态度。如果你认为原著是完美神圣的无比深刻伟大的,那么对网飞版必然是差评,因为每一个与原著不一致的偏移,都会引起反感。

反之,如果根本没看过原著或者看过原著但对之并不怀有一种顶礼膜拜的虔诚,而是可以把改编剧看成是一个可以自己成立的“作品”的话,那么就有大得多的概率接受网飞版。

我是另一个极端:我认为原著是有严重缺陷的,结果我看网飞版看得飞起。

一方面,它以一种高能的节奏输出了我在《三体》中喜欢的“科幻”部分,而这个在tx版中是被拖沓的剧情给大量稀释了的,有时候连看几集都没有任何“科幻”元素(非本文重点,兹不详述)。

另一方面,它成功地塑造了立体可信的人物,并且把许多《三体》原著中让我蛋痛的人设改得让人能够接受。

刘慈欣没有足够的能力通过文学手法去呈现人物,他往往是用说明的方式来告诉你人物是怎样的,而不是让你感受到人物是怎样的。但这当然是不够格的。所以,他笔下的这些人物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些贴着标签的纸片,丝毫引不起什么喜怒哀乐。读《三体》,我会为他构建的宇宙级的奇想而赞叹,但是从来不会微笑或者流泪。他笔下的角色,作为人,说实话我不care。

再说人设和人物关系。程心作为大主角,连许多大刘的粉丝都承认塑造得很失败,除了推动情节和令人讨厌之外,还有什么?庄颜纯粹就是中二处男的性幻想对象,苍白的得毫无性格可言,女神最终唯一的用途就是和男主结婚生子。男性角色要稍强一些,但大体也只是观念性的,用来象征某种处境或承担某种历史-道德选择,是抽象观点的呈现工具。

这一点在网飞改编中得到了巨大的改善。

只说两个人:Cheng Jin和Will Downing(云天明:顺便说一句,从这个名字的英译可以看出主创者的用心)。

很多人说Jess Hong饰演的Jin长得丑,是丑化华人形象。实际上,我认真的把8集看下来,从开始觉得她长相一般到后来越看越好看,越来越喜欢。

Jin无疑是本剧中的塑造得最正面、最可爱的一个大女主。你会被她的人格魅力征服,越来越忽略她外形上不太完美的地方,越来越感受到她散发出来的美。她的美恰恰是《三体》小说中“庄颜”的反面,不是浮在云端上的男性欲望的空洞投射,而是真实地生活在世界上,干着自己的事业,有智慧,有能力,有脆弱,也有坚守和勇气的一种脚踏实地的美。

她很像是身边真实世界中某个长得好看(虽然没有明星好看,但足以让普通的你我高攀不起的那种)的女生,智力超群、学业优秀、能力出众,在个人生活中还善良、caring,没有进攻性,最后,当周围的人纷纷信念崩塌开始摆烂的时候,是她站出来fight the aliens。所以我看到有人评论说,还是得刘亦菲来演这个角色,必须得天仙的颜值才配得上云天明赠送星星的浪漫时,我忍不住狂笑。原来某些人对所谓爱的理解不过如此。

原著中云天明的故事一点没我觉得浪漫,而是感觉pathetic,纯粹的舔狗感。而网飞版,通过细腻而精省的描写,足够信服的写出了两人之间复杂感人的情愫。可以明显看出云天明和Jin两个人是在心灵层面上有很强的连接,两人互动中有一种极致惆怅的温柔。正是在这样的扎实的铺垫下,才让云天明这个有点二有点pathetic的“送星星”的行为得到了背书,变得可以接受(说实话,编剧真不容易)。网飞版里的爱情,才是符合现代社会复杂性、心智发育成熟的现代人个体之间会发生的那种情感。

最后一场戏。Jin研发的飞行器载着云天明的大脑,通过核爆加速,Jin的表演是全季的高潮:作为首席科学家首次代表人类文明向1%光速冲击的激动、忐忑,对于云天明的意难平、悲伤和担忧,都在她的脸上体现出来,这是一个极难的表演,但我觉得她完成得很好。Perfect。

我非常期待第二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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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一回复:

1)所有污言秽语人身攻击的同学,你们只是在暴露你们的低下的修养,你们所有的侮辱都会变本加厉地弹回到你们自己。

2)审美上有巨大分歧很正常。不要以为别人观感与你不同,就是白痴,或者是水军。歌德盛赞莎士比亚,托尔斯泰讨厌莎士比亚,他俩谁是白痴?谁收了英镑? “能认识并接受世界的参差多态”,这比听上去要难得多。需要持续不断的学习、思考、反省,这个过程永不能停,一旦停止就会倒退到僵化一元论。

3)对那些动辄气急败坏、出口伤人的虔诚的【教徒型】原著粉,建议你们众筹把《三体》的所有版权买断,然后印成教经“内部发行”,然后再找个美女编成歌曲,一边弹吉他一边合唱。如果做不到,那不好意思,你就制止不了别人的自由阅读和评论。

4)还有那些“一个IP地址都能成为您攻击目标”的人,都改革开放30多年了,眼界和思想还没出村儿呢?也先别看什么宇宙尺度的科幻了,不妨报个旅游团出来走走看看先,花不了几个钱。

5)【2024/3/29更新】有回复说我论据太少,只谈Cheng Jin和云天明,孤证难立。确实。不过我本就没打算面面俱到,也没这个义务。简短补充几句,不展开聊:网飞版编、导都很不错,除角色塑造、台词好,剪辑和节奏也很棒。成功的角色还有:韦德(简直爱了)、大史、Rooney(有钱的朋友)、老年叶文洁(腾讯版叶文洁也好,但世界之大上容得下两个不同的诠释),甚至那个小角色——女打手塔季亚娜也意外出彩,这些人物都仿佛是有生命,都散发个人魅力。网飞版主要人物中塑造较弱的是Raj(章北海)和Auggie(女汪淼),前者平淡,后者不讨喜。


三体 第一季(2023)

主演:艾莎·冈萨雷斯 乔纳森·普雷斯 本尼迪克特·王 本·施耐泽  

导演:曾国祥 

三体 第一季的影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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