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无际的海洋只是客厅里纹丝不动的皮质沙发,诗意远方只是坚硬的地板,翱翔的白色小鸟只是冰冷的霰弹枪,山间开满的黄色花朵名为僵尸。
如果外面的世界如此无趣甚至可怕,果然还是围墙里的家最好。
这个极权主义下的家里充满畸形:
含漱口水是残酷的惩罚,用麻醉药迷晕自己是有趣的游戏;精心塑造的黏土小狗无法成为主人心仪的宠物,散养的空气孩子是完美的反面教材;磷光石发夹的价格是一次口交,玩具飞机的争夺值得亲生兄妹拔刀相向。
从外面世界进来的女人带来了新鲜事,这是不被愚民政策允许的,可是这个女人是一种必需的资源,怎么办?家庭内部自产自销,完美解决问题。
围栏外有一种可怕的怪物叫作猫,径直走出便会被撕成碎片,坐上车会保险一些,更安全的方式是变成狗,这样才有机会活下去。
妹妹伤了哥哥,撒谎说是一只拿着锤子的猫做的,因为猫是她认知中最可怕的东西,她可能心中还在沾沾自喜,自以为这个谎言天衣无缝:既然猫能够轻易杀死那个不确定是否真实存在的大哥,那么伤了二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父亲会不知道她在撒谎吗?他知道,可他并不会拆穿,因为比起家庭中某个成员撒谎,维持“猫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这样的假象是更重要的事情,女儿固然撒谎了,但她的谎言让他的统治更稳固了,所以几乎没有犹豫地,他狠狠地扇了儿子一耳光。
犬牙掉了,可以离开家,由于家外有可怕的猫,离开家需要开车,而犬牙重新长出后才可以学开车。
我们永远无法离开。
姐姐狠心敲掉了自己的犬牙,布满血迹的洗手池见证她的决心。牙掉了,终于可以离开家了,可是牙还没有重新长出,她还不会开车。
她的认知依然停留在那个畸形的家中,敲掉一颗牙是她能想到最有血性最离经叛道的事情,她依然不敢踏出家门一步,只能藏进车后备箱。
一个女儿走了,全家人连夜出动寻找,不过又能找多久呢?家里马上就要诞生新的生命,送去训练的狗也要被接回,后备箱里生死未卜的女孩能被人记住多久?
不禁又想起那个不知真假的大哥,有没有可能姐姐走过的路他当年早已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