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完《最后的儒家梁漱溟》,这个一辈子以圣人自居的儒者,虽然对农民的道德与人性过于信任,显得有些空想。但其在文革批孔运动中“三军可以夺帅,匹夫不可以夺志”的表态,着实为儒家喷发了浩然之气。49后,他留了下来,无非是觉得老毛们对农民要好些,但是事后的历史却让他得出了这样的结论:你们出卖了农民!

《沿江而上》一开始就以字幕打出了孔子对于“生而知之”“学而知之”“困而知之”的三种认识境界的区分。我不知道导演运用这三句话的意图是什么,我也不需要知道,我只知道孔子还说过知之不如行之。

“中国就是太繁荣富强了,不繁荣富强,怎么能把这河水给截断了”这是《沿江而上》里一位老农对着镜头道出的,带着拘束而又朴素的笑容。干过纪录片的都知道,对于这类社会性的题材,你如果不把你的来历目的表明,那么你在走访中,得到的大都是这样的话语,摄影机对于他们来说,近乎本能地被认为是权力和官方的代表,这种认识被世界上最强大的宣传机器和无数次的运动斗争,强化到人民的集体无意识中。影片中,这句没有提问和下文的访谈,留给我的印象只有纪录片《幼儿园》中的一个小孩可以媲美,当问道一个小朋友“你怎么长的这么高?”时,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是:“我是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老师的帮助下长高的!”

与此对比的是那个古董店的老板,当镜头刚对着他时,他表示对拆迁完全理解,牺牲小我成全大我,这是都是理所当然的。我想接下来制作者大概对其表明了自己非官方的性质,于是我们看到这相同的脸上笑容收起了,强忍着抽泣的脸庞显得扭曲,宏伟的语调也哽咽了,直至最后说出“做中国的老百姓太困难了”“拆迁款全部被贪污了”。于此同时店外正好发生拆迁纠纷,一位老者揪着警察的裤管不肯放,而店内这位情绪激动的老板身旁就是一尊宏伟的毛主席雕像。

最难以忘记的一个画面就是那个住在江边的父亲,在上涨的水位快要将其土地和屋篷淹没时,他背着老旧的衣柜逆着上升的堤岸艰难搬迁。不数日,他们生活的空间和一切痕迹都留在了水底,而“维多利亚”号旅游船正随着上涨的水位航行到此,外来的游客们可以欣赏到更多壮丽的景色,顺流而动的游船老板获得了更多的观光收入,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游船上,初中毕业的女儿正随着她诲人不倦的经理和同事的濡染,开阔了视野,在面对外国游客的服务中学习着英语,感受着脱离土地的现代化繁荣。女儿第一次离家的场景现在还历历在目,一个撅着嘴、强忍着泪水的孩子,被放弃了学业,独自离家打工,父亲母亲只是站在屋旁,默然看着这前途莫测的生命,离开他们最无力的庇护。神女应无恙,当惊世界殊!

游轮上灿烂的灯火照不亮小屋里烛光下的暗淡,当被出卖的父亲第一次走上大坝时,他才知道自己失去的一切就是为了这个巨大的怪物。他磕磕巴巴地问了翻译一句:这大坝是电动的吧?回答是:当然是电动的。身后,外国游人络绎不绝,赞叹着这人工的奇迹,并为此消费着他们过剩的金钱和精力。另一位翻译告诉他们:所有搬迁的人都很满意。而父亲则在眼神躲闪中说道:对国家当然是有利的,但是对我个人那就……或许这就是牺牲小家顾全大家吧。习惯了被出卖的人们不懂得反问什么是小家什么是大家,小家为什么就一定要被牺牲,这搬迁中的几百万人,甚至这九亿多的农民,为什么会是一个文字中的“小家”呢?可是即便他们会这样发问,当今盛世,也没有“大家”告诉他们。

唐代诗人聂夷中有首诗写得好: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不照绮罗筵,只照逃亡屋。可惜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君王!

沿江而上Up the Yangtze(2007)

又名:沿江而上

上映日期:2007-09-30片长:93 分钟

主演:俞水 

导演:张侨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