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0-02-01

云上的日子:大师的自白

        电影大师安东尼奥尼去世后，我们与其交流的唯一方式就变成了是一遍又一遍的品味他的作品。《云上的日子》作为安东尼奥尼生前的最后一部作品，其解读成为不能忽略的学习鉴赏步骤。这不仅仅因为他自身的光环，更是因为他的被打上了导演自白的标签。

    影片伊始，安东尼奥尼借约翰·马尔科维奇所扮演的“导演”之口说：“每次心力交瘁完成一部电影后，我便开始构思下一部，这是我惟一可做的事，也是我惟一能做的事。我开始尝试界定下一部作品，最难的是集中思想，不作任何阅读，不让自己被干扰，陷入黑暗和沉默。……在黑暗中，现实得以被燃亮。在沉默中，外界的声音逐渐渗入。我相信万物里有一种动力，驱使我前行，它是生命，过去和未来的源泉，但我们却每每停留在现在，然后骗自己以为与世界同步变化——可怕的是冥顽不化的我们，不断地原地踏步。”

    接下来，故事缓缓延伸。“我的朋友给我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把我带到这里来，是一对男女在拿拉拉邂逅的故事。”“导演”说出这句话后，消失不见。导演的朋友在影片缓慢而忧伤的基调中登场。

1 费拿拉小镇的故事。
        迷蒙的早晨，工程师施凡诺邂逅了女教师卡门，迷雾中充满无言的爱慕。当他们再次相遇，工程师想要女教师，却被他无言的拒绝。充满诗意的对话勾勒出的是一分浪漫，也是一分荒诞。技师把女教师送到房间门口，依依不舍的离去了。随后镜头在两个房间中切换。一个焦急等待，一个希望第二天早些到来。
        当技师醒来的时候，他发现女教师已经离去了。当3年后他们再次邂逅的时候，女教师已经与另一个男人同居了一年。再次的相遇点燃了他们心中压抑了3年的爱火，爱的激情重新燃起，然而施凡诺却选择了对肉欲的逃避。留下女教师在阳台上深情眺望的眼神。
        那个朋友如此评价这段爱情“从那以后，他一直深爱着那个他一直不曾拥有的女孩，许是因为愚不可及的傲慢，或是他所处的城市的沉默愚昧”……
        安东尼奥尼将这个故事处理的有些飘渺空灵，不似人间。诗性的对白，缓慢的镜头语言显得异常唯美。然而故事本身就放射着一种对欲望的思考，他如丝如缕，就像是一把从指缝间溜走的沙子。而意在说明欲望只存在于其不满足之状态。
        得到是一种欲望的终结也是一种欲望的开始。而之间的求索过程便是存放欲望的温床。这便验正了安东尼奥尼所说的：“这是我惟一可做的事，也是我惟一能做的事。我开始尝试界定下一部作品。”

2 海滨小城的故事
        导演只身来到小城，遇到了苏菲玛索扮演的少女，少女告诉导演，他杀死了自己的父亲。她告诉导演，他让她想起了某个人，于是他们开始做爱。
        弑父按照圣经的说法弑父是一种原罪，它源于欲望的不安。她将这一切告诉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导演，然后与他做爱。此时，恋父情结使她重返了弑父的那一刹那，肉体的纠缠带来了道德上的焦虑。欲望用来洗刷少女耻辱,满足了自我暂时的救赎,借此希望能摆脱人类这一原罪。然而没有人甘愿异化的，理想成了最为强大的工具，导演最后离开时，说道：“这故事使我无法再联想到其他的故事，她刺了他12刀，如果她只刺了他两三刀，这会不会听起来更像事实，但这不是我要寻找的答案，使我感到不安的是，我竟觉得那12刀似曾相识。比两三刀更亲切，这惊人的数字包含着所有的故事。”
        安东尼奥尼借此说明自己对自己作品的不安。这似乎能说明他为什么在《云上的日子》之前长时间没有拍过电影。他在反思欲望本身，反思创作本身。

3 巴黎的故事
        一个已婚男人在酒吧爱上了一个前来搭讪的女人，男人一句：我们走的太快了，灵魂还没有跟上来。从此他徘徊于情人和妻子之间。
        对于情人，最初欲望被满足的新鲜逐渐消失，他幻灭后被理性和野性代替。性成了对话的本身，甚至连争执也用性作为结尾。三年后的一个早上，如梦初醒的妻子带着家具走了。然而有趣的事情发生了，他碰到了同样遭遇感情危机的让雷诺。
        这便验证了伦理在欲望下的危机，以及欲望对现存的一切道德价值的破坏力。
        安东尼奥尼借此说明了自己的创作欲望在被满足时，已经不再属于欲望本身，那是一种类似于性的原始冲动。是一种欲壑难填的机械行为。他为此感到不安。
        “在黑暗中，现实得以被燃亮。在沉默中，外界的声音逐渐渗入。我相信万物里有一种动力，驱使我前行，它是生命，过去和未来的源泉。”安东尼奥尼如是说。

4 教堂的故事
        这个故事仍然讲述的是爱，不同的是这是一段无比圣洁的爱。男主人公从女主的家门口追到教堂再从教堂回到家门口。然后女主只是告诉他：我明天就要当修女了。
        男主企图改变这个女孩子的价值观。男主问：你对人生还有什么期待？女主只是说：没有期待。这一刻女主已经看破红尘，任何事情都不为所动。甚至在雨中摔倒都没有哭而是笑，理由只有一个：我明天就是修女了。
        安东尼奥尼看到了什么，为什么感到不安。是欲望，这一切使得他一直在寻找禁忌的解脱之道。宗教在此出现在他的视野中。她说自己满足了,能够坦然面对欲望的诱惑,却也禁不住欲火的燃烧。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对宗教的归依，一句"我明天进修道院"打消了一切渴求,完成了理性对欲望的忌禁与压抑。然而宗教能否带来心灵的平静，灵魂的安宁，导演最后依然打了一个问号。

       这四个故事相互勾连，便出现了一条逻辑严谨的线索。从欲望的渴求，到欲望的反思再到新欲望滋生的伴随物，最后在文明的理性下收编为自我的存在感。晚年的安东尼奥尼正是用自己一生的经历反复纠结情与欲，最终归结到了生活和创作欲望的求索之路。

        欲望是原点，是动机，是一切开始的根源，从这点上说安东尼奥尼已经触及了人生的终极命题。经典此时诞生。

        总的来说，《云上的日子》就是在暗示安东尼奥尼参透百态后的淡然表达。超脱，平静，淡然，隽永这些终究促成了这部经典影片的基调，为后世的电影人留下了颇为珍贵的经验，与精神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