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8-08-25

遗传厄运:恐怖家族


如果没有那些血腥恶魔作祟,完全可以将《遗传厄运》看作由重大家庭变故引发的一场极端失败的创伤疗愈——
祖母和小女儿的依次离世,已经让整个家庭严重受挫,家庭成员之间的情绪猜疑更让这座屋檐下的每个人心理上难以吃消。积郁良久,精神偏离,重重打击使得家庭最终走向崩塌。
然而,影片从第一个由外飘进里面、由模型房间放大展开的长镜头就告诉我们,故事远没眼前发生的那样简单。因为首先,承载后面全部家庭关系的“房间”,就只是一个可被称作艺术品的标准模型。模型中与家庭成员,及与现实情境相对照的真实还原,暗示着被控制、摆布的屋中状态,和其中如傀儡般被牵动手脚的人物躯壳。
影片涉及身体疾病、精神疾病、多重人格、驱魔、邪教等神秘和现实元素,表现起来是会让人觉得复杂和难理解的。所幸,《遗传厄运》没有将这些问题同时释放,而是像挤牙膏一样,每个阶段放一点出来,逐渐引人进入深渊。
所以一开始,我们相信所谓“遗传”也是“传递”,是一种精神上的、不正常思维的血脉传递。祖母去世后,几个人之中,母亲安妮和小女儿查莉是最早出现异常状况的。安妮会看到幻影,产生幻听,精神紧张。她参加情绪释放小组,道出家族遗传史:母亲身患严重DID(Dissociative Identity Disorder,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老年痴呆,兄弟父亲都患有精神病、自杀而终;对坚果过敏的查莉则不断在吃可能导致误食的巧克力产品(将自己置于危险边缘),很淡定的剪掉鸟头(预示后面的死亡形态),也能看到祖母的幻影(异次元的召唤),拒绝去参加派对(感应危险)。
值得注意,当查莉拿着被剪掉的鸟头看到祖母在远处招手时,似乎就是同一时刻,墓地出现状况,祖母尸体头被取。影片后面也表明,这就是安妮做的。母亲与小女儿一同精神沦陷,伴随着查莉的意外惨死,这种失魂状态则延续到了儿子彼得身上。
正处于躁动青春期,迷恋前桌女同学,聚众吸大麻的彼得无疑是三人中最为正常的一个。影片也通过他的正常校园生活,几度道出天机。
“我觉得这更悲剧。因为这是无可避免的。说明这些人物是毫无希望的,他们从没有过希望,因为他们一直都是如此。”——同学替彼得回答问题,他听得恍惚离心。
以及影片后面,正是课堂上希腊司令官献祭女儿的故事,彻底击毁了彼得的精神防线。
此外,父亲作为家中的男主人,一直处于一个没有存在感的“零度”位置。他平静,思考,也试图保护家人,却对家庭故事的走向毫无影响。甚至连最后被烧惨死的形态都仅存乎于安妮的眼神之中,境况模糊,虚实难分。
可见,这种“遗传”不存在于父亲身上,那么精神顺位的“传递”之说也就不再行得通。与祖母没有血缘关系的丈夫成为了安妮家族之外的牺牲品,也就衍生了另外的概念:祖母一方的单线遗传,其实是无关安妮这个家庭的,必然,整个故事也就无关家庭之爱。
再来看影片的英文原名——“Hereditary”,单词本身有遗传、世袭的含义。
这可能关乎“世袭”,但无关于亲情。这份被“世袭”的宿命从属于家族,但不构成家庭。
安妮一家在两次参加葬礼时表现出的不同态度揭示着两种家庭状态:解脱和崩溃。
对于安妮来说,母亲的死或许是家族摆脱厄运的希望,女儿的暴毙则预示着一切仍然载入既定轨道。不可控命运的程度直线上升,遗传也逐渐转化为了传染,儿子开始陷入泥潭。此时,悲痛欲绝的安妮开始发招,潜意识促使她联系灵媒,用正常人格下的招魂驱邪,抵抗分裂人格时候的恶魔控制,可以算是以毒攻毒。殊不知在其母亲一代魔鬼的交易就已经订成,一切努力皆是枉然。
安妮的母亲在遗物中留下字条:“一切损失都值得,牺牲比起奖励算不了什么。”
人类的亲情之爱与魔神的权势缔约相比分毫不值。影片不断用代表邪教图腾的项链暗暗昭示,直至安妮发现母亲在邪教组织中的位置——类似拜蒙(Paimon) 魔神的新娘。影片的高潮不在邪教献祭的逐步曝光和“顺位继承”仪式大典,而在安妮将自我第二人格的彻底释放。或者说,在于她次人格爆发的胜利对整个家庭剩余成员的毁灭性暴击。
安妮的母亲将儿孙献祭,作为母亲的安妮早就知道她的诡计,而属于由母亲遗传下来同是“教徒”那部分人格之中的她,却暗自藏匿着这个秘密。同时,她的母爱冲击着分裂人格,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我从没想过要当你的母亲。”
潜意识里,她避免生育孩子,避免牺牲;潜意识里,她将儿子留在身边。因为“教徒”人格告诉她,母亲信奉的灾难之神“拜蒙”,只托付男性之身,所以她将女儿交给母亲养育。而这种不确定的做法,必然又促成另一场关于女儿的献祭悲剧。
影片通过彼得之口,抖出安妮对自己儿女的恐惧。害怕后代,无非就是害怕那场未能躲避的灾难。而她的担心不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恰恰都是发生了的。比如,她把女儿交给儿子参加派对,间接导致了女儿的死亡;她逼迫丈夫烧掉册子,最终丈夫惹火上身;又比如一开始就把女儿交给异端母亲抚养,本就是不负责任的人命交换,儿子暂且安全,而女儿查莉,长相和姿态都与正常孩子相异。最后彼得封神之时,影片也表明了“拜蒙”正是寄居查莉身体的恶灵,并以彼得之身重生的真相。
回头再看不断用幻象和现实填充艺术创作的安妮,她留意细节,冷静耐心,以精湛的艺术家技艺客观还原现实模型,似乎这房间里发生的变故与自己全然无关。此时观众恍然,这根本就是一个死人之屋。
剧终,彼得成为“拜蒙”大王,联想起照片中一身新娘装扮似乎嫁与大王的祖母,如此地位关系和身份暧昧,为影片更添超越宗教本身与家庭伦理的邪魅色彩。
屋中屋,梦中梦。可能出现在梦游形式中的另外人格,遗传性身心疾病,逃不掉的宿命缠身。家庭整体与个体成员的逐步分解,死亡阴霾下的亲情破灭……随着那声清脆、幽远的弹舌音,现实与灵界牵制勾连,难舍难分。影片呈现着一种全方面的复杂状态。
最后,相比较同类型的《潜伏》或是《招魂》系列,我更倾向将《遗传厄运》视作一则魔鬼寓言。被侵入的家庭在受灾之前就已经土崩瓦解,对女儿/妹妹的自责变为对于“复仇”的恐惧,对亲人的怀念化作对未知的预料不清,对家族关系的理解附以猜忌和怀疑。一个信念动摇的无心家庭,是会陷入恐怖的循环怪圈,就像“正常人”彼得的继位,也如死亡状况的批量发生。
本来天伦美妙的家族联结,反而成为恶灵的选择目标。本来坚固不已的成员关系,却因为爱与小心的徘徊犹豫而备受伤害。一举击溃的整体,松散脆弱的心房,不堪重负是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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遗传厄运Hereditary(2018)

又名:宿怨(台) / 祖孽(港) / 厄运遗传

上映日期:2018-01-21(圣丹斯电影节) / 2018-06-08(美国)片长:127分钟

主演:亚历克斯·沃尔夫 加布里埃尔·伯恩 托妮·科莱特 米莉·夏普 

导演:阿里·艾斯特 编剧:阿里·艾斯特 Ari Aster

遗传厄运的影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