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得贫穷会对人产生怎样的影响?这是我昨晚看完《天才枪手》后一直在思考的问题。在我看来,这部影片用130分钟作出了回答。
关于影片的分析,知乎豆瓣不知凡几,我翻不出什么新花样,说一点人生经历,且作为对这部影片的映射。
看完电影到家是晚上22点整。刷微信时,恰巧看到一同事发的朋友圈,大意是工作好忙,居然要加班,心好累。
我所在的单位是一家大型国企,不太好进。这个同事今年比我大一岁,因为全身名牌,我们私下叫她爱马仕。我们部门只有6个人,负责整个单位的新闻宣传,管理报纸、网站、新闻客户端三个渠道,因而平时工作非常忙。尤其每周一期报纸,印刷当晚加班到后半夜是常事。但爱马仕没有具体负责的工作,从来不加班,有次,下班前,领导让她做点什么,爱马仕回:“还有10分钟下班了,我明天再来做。”
听闻此言,一众皆惊。后来得知,爱马仕家有钱有关系,工作,只不过是为了打发打发时间,交个五险一金而已。
周末,当我在家里找选题、做策划时,人家从香港吃到武汉,难得的长假,躺在床上看书,偶一刷朋友圈,赫然一条:马尔代夫的景色我就不发了,我朋友圈里没有没去过马代的人。然后自嘲连活在人家朋友圈的资格都没有。
以上,就是《天才枪手》里的格蕾丝和小巴。家境优越,小时贵族学校,长大出国留学。用小琳的话说:“他们是天生的赢家,我们则是天生的loser。”
小琳的家境实际上并不算差,但活得很贫困,就像我所在的大多数普通的中国家庭一样。我的父母是手工业者,是21世纪初第一批从农村搬到镇上的人,虽然不算贫穷,但存留下的一点钱,都是从嘴里和身上省下的。
我7岁住到镇上,进了中心小学,没有跑过农村小学的泥巴操场,但我活得很穷。父母很少在我面前说家里没钱,没有必要说,童年时代感知能力很强,我可以从他们推三阻四让一块红烧肉给我,从朋友家拿来一堆姐姐们的旧衣服中准确得感受到。所以,我生来就知道,人活着,是为了挣钱。
高考失利,上了本三,念了我擅长的文科。本三院校的新闻学专业,钱财济济。而我除了几张征文比赛的获奖证书便不名一文。年轻是很躁动的,也想出门看世界,于是,大二起,我便开始了漫长的兼职生涯,为本市报业集团一家小杂志写稿,没有固定工资,稿费千字50,我经常揽下半本杂志的文字稿,赚七八百元稿费,加上奖学金,最终也穷游了国内几座城市。
毕业找工作,无一例外都是很忙的单位,因为只有付出时间,我才能赚到更多的钱,改变我父母耳濡目染的生活观。
我想,我身边大多数普通家庭出生的人都有着和我一样的遭遇。上天何其不公,没给我们格蕾丝一样优渥家境的同时,也没给我们小琳一样天才的头脑。
我们少部分人有幸活成了班克,靠死记硬背,焚膏继晷,看似小有成就,实则不堪一击。
作弊失败后,班克遣送回国,同时坐拥了200万收入,凭他的聪明的努力,完全可以创业,但他没有,守着洗衣店,做着暴富梦。这是穷,强加给他的失败。
除了会学习,班克是生活的输家,他没有朋友,不圆滑,也不知变通,当然,他的时间都用来帮母亲洗衣,哪有机会学习世故人情。相比从小浸淫在贵族圈的小巴,参与各种社团的格蕾丝,他即使安安稳稳进入社会,恐怕也很难有不会学习的这两人混得好。
奇怪的是,贫穷者更羞于提钱。我长期与文字打交道,休息时间很烦有人让我帮忙改稿,便在朋友圈里发:知识输出也是劳动,托我改稿的,该付钱付钱,该滚蛋滚蛋。母亲见了,殷殷打来电话,让我删了这条,说是财迷样,让人看了怎么想。我没听,只会在下次发类似言论时设为对她不可见。
小琳的父亲也羞于谈钱,影片开头,父亲带小琳转学,小琳给校长算账时,父亲悄声说:“我们不是没钱。”
这句话我也常听说,当我还没有赚钱能力时,想买本贵点的书,喝杯热门的奶茶而犹疑不决,母亲也会说,我们不是没钱。对,我们不是没钱,但这个钱从父母的三餐四季抠搜下,还真是不太敢花啊。
今天早上上班途中,我在地铁上读《大秦帝国》,看到一段话:“六国旧贵族借农民暴乱的大潮,从僵死中复苏了。他们以深刻的仇恨心理,以阴暗的投机意识,纷纷加入了布衣农军的返秦行列,使寻求生计的返秦农军成为鱼龙混杂的乌合之众,徭役苦难者反抗大旗很快被复辟的恶潮所淹没了。历史的车轮在变形扭曲中步履艰难地哐当嘎吱地行进着,沉重得不忍卒睹。”
读完,甚为悲伤,即便脚踏实地如班克,最后也做了有钱人的垫脚石,被剥夺出国权利,而真正的受益者穿着1460的衣服狂欢。历史与影片,何其相似。
贵族出身的项羽最终输给了农民出身的刘邦,大学里的考试也没有选择题。这至少,让我们看到一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