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大量剧透】
看完两遍「天才枪手」,给我的感觉就是痛心。
电影结尾Lynn拒绝了Bank的提议,去向考试机构坦白,实在是一个再政治正确不过的选择,但这也不过是对她自己而言一个最好的选择。她也许根本就不想出国留学,就像当初她转学的时候,向爸爸抱怨的:她只想要开心。从电影里面,我看到的这种开心,很大程度上是建立在"努力不让爸爸失望"的基础上的,所以她不愿意给爸爸带来更大的经济压力,不愿意让爸爸丢脸,不愿意违背爸爸对她成为一个诚实正直的人的愿望。这也是为什么当她在洗衣店门口犹豫的片刻,想到爸爸说到不管怎样,都会陪在她身边,于是毅然决定结束这一切。她知道,坦白之后,她会得到爸爸的认可和原谅,她会活得更心安理得,更快乐。这样的一个选择,我认为并非是刻意迎合所谓的社会主流价值,但在荧幕上却自然而然地被搬上了道德圣坛。相对应的,Bank则是被刻画成了一个误入歧途、迷失自我的少年,好像要被洗衣房那一角黑暗吞噬掉了。
那Bank呢?他无非是也做出了对自己而言最好的选择——在最短的时间冒着不大的风险就能赚到自己日复一日辛辛苦苦学习洗衣服也挣不到的钱,来养活自己和妈妈,让妈妈再也不用受苦受累。
如果真的去深究考试作弊的问题,甚至把它上升到道德层面的问题,那Lynn和Bank不过都是所谓道德舆论的牺牲品。他们本应得到更好的生活,却因为所谓的道德,失去了一切:
Lynn也许从小就想成为像爸爸一样的教师,这也是为什么Grace在叫她小琳老师之后,她才答应给Grace辅导功课,以至于到最后帮助她作弊。
Bank向来都坚信诚实和努力,所以即使是家境如此清贫的情况下,他都对班东一开始给他3000株都不屑一顾。他坚信可以通过自己的能力可以创造更好的未来,他也嫉恶如仇,才会去给老师和校长打小报告。
一切的开始,都在于他们内心的善良。这也注定了他们会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境地。
纵观全片,我想它是在揭示:
制定规则的人也往往正是那些利用规则,破坏规则的人;懂得规则的人玩弄规则,利用、欺压那些不懂得游戏规则的人。到头来,真正的恶人倒成了人们(至少在表面上)敬重,遵从的人,而不懂得规则甚至还要推翻规则的人,却成了千夫所指的罪人,成了炮灰。在这条权利与金钱的食物链上,生在顶端的人可以任意捕猎,寄生甚至奴役在那些在底端的人。
电影里面看上去并没有明显的反派。虽然是各种花样作弊,但是出于同情,观众也自然不会把Lynn和Bank当作反派。看上去清纯可爱又善解人意的Grace和英俊潇洒、幽默风趣的Pat好像根本无法使人生厌。然而,他们不过是高中生,联想到他们的年纪和他们能够使出来的手段,已经是令人毛骨悚然。
1) Grace:一副傻黑甜模样的心机腹黑婊
从一开始看似天真无辜而且带着点蠢萌的Grace就是在利用Lynn-她不是为了让Lynn给自己辅导功课,而是从Lynn那里套出考试答案。而Grace在之后的各种诡计里面都是扮演着一个无辜的角色,这些细节却是细思极恐:
- 在Lynn作弊被发现后,她在一旁祈祷。那么,她是在为Lynn祈祷么?并不。她是在为自己祈祷。因为一旦被发现作弊,她的成绩可能也会被取消,至少她当时会是害怕这种事情发生。所以,在Lynn作弊被发现后,她很长时间没有联系过Lynn。(下一次她再和Lynn正面接触就是她找Lynn帮她SAT作弊的时候,这一点可以从她们的对话中看出来)如果真的是把Lynn当朋友,难道就不会给她一点任何形式上的关心和帮助么?
- 在Bank被打了之后,Grace、Pat和班东听Lynn安排作弊计划。Pat早就设好了圈套,故意从班东那里套出来Bank被打的事情,好让Lynn去联系Bank。我认为,从班东的表情来看,他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的。班东的演技之差,从被校长问话那一幕就可见一斑。再对比说到Bank被打时自然的反应,班东应该是真情实感了。反而,我觉得Grace自始至终都知道这件事,甚至就是这件事的主谋。可笑的是,后来Lynn质问她是不是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Grace避而不答却打起感情牌来,请Lynn理解一下Pat的心情,说只是不想失去Lynn这个朋友。她不过是想再一次博同情让Lynn帮他们两个继续作弊下去。
- 当Lynn爸爸在诚信商务印刷找到Grace和Pat,向他们询问Lynn的下落的时候,情急之下,是Grace编出了Lynn和Bank出去玩的谎言。
- 在Bank反水,坐地起价要200万的时候,Pat已经抓狂了。在这个紧要关头,是Grace保持冷静,问Bank:当初不是说好了吗?在得到Bank补偿被打的要求之后,她果断打了48万,并承诺会把余下的补上。Grace临危不乱、沉着冷静的做事风格在电影中的这一段得到了集中体现。而这恐怕是和她傻黑甜的人设格格不入的。
- 在电影最后,Grace默默流下了眼泪。有人说是他们陷入了迷惘,是他们伤心于失去了Lynn这个朋友。我觉得这是无稽之谈。当时在游泳池边,Lynn就曾问Pat你们一定是不缺朋友的,Pat答道是的,但是我们没有你这么聪明的朋友。在这里,我想他们更多的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惘,因为他们知道,没有了Lynn,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么聪明而且这么擅长帮助他们作弊的人了。毕竟,能去美国上学的多数还是有钱人的孩子,不会因为一点钱而去帮他们作弊。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们预感小琳会去坦白,那么他们的成绩也就会跟着作废。
所以,在作弊这件事情上,Lynn不能少了Bank,而Pat也不能少了Grace。Pat做事鲁莽,爱出风头,而且口无遮拦,自然需要像Grace这么一个处事圆滑的女人在她旁边,给她出谋划策,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Grace和Pat就像Lynn和Bank,他们都是完美的组合。不同的是,Lynn和Bank走向了决裂,而片尾处导演却给了Pat攥紧Grace手的镜头——他们仍然是臭味相投,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
2) Pat的父母:社会的“中流砥柱”
在看第一遍的时候,我不明白为什么Pat的父母要在向Grace提供“奖学金”的时候,一定要Pat回避。看完第二遍后,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那就是Pat的父母认为一直是Grace在帮Pat作弊。Pat的爸妈就算再不关心孩子的学习,至少也应该知道他们的孩子到底是个什么水平。一个天天吊儿郎当花天酒地的阔少,怎么可能莫名其妙的天天拿高分?自己的孩子又笨又懒,做家长的心里可能没有点B数么?
所以他们寄希望于Grace。也许是Pat主动交代是Grace帮他做的弊,这样父母也不会因为学习不好而拆散他和Grace。相反,反而会更支持他和Grace在一起。
果然,Pat父母正中下怀。讽刺的是,他们在向Grace说这件事的时候,却不让儿子在场,貌似是不想让儿子参与这个看上去肮脏的交易。他们不愿让儿子身上沾到一丁点脏水。
那么Pat的父母又是什么样的人?名校校友,成功人士,社会名流。相对比Lynn的父亲,他们是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然而他们真的尊重规则吗?他们把所谓的道德看在眼里了吗?并没有!在他们看来,道德是傻子才会遵守的信条,还可以用金钱粉饰的伤疤。他们所处的地位给了他们凌驾于规则之上的权利和能力。不仅如此,他们还以正人君子自居,眼里容不得半点污渍。
3) 校长:教育行业当之无愧的搅屎棍
当Lynn掷地有声地向校长发难的时候,校长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狡辩”赞助费都是用来支持学校运营的“。随后,在Lynn和父亲妥协了之后,校长马上漏出了邪恶的嘴脸。
这所学校的校名也是很有意思——”曼谷增智学校“,而不是什么”育人学校“、”树人学校“。应试教育的体制下,谁又会在意什么品德教育、人格培养?Grace一开始为什么找Lynn作弊呢?因为她想要参加戏剧社但是学分不够!是啊!为什么演戏还要学习好呢?因为家长看重学习,因为大学需要成绩,学校的生源、校长的业绩全都在成绩!
在这里,有太多词可以赞美这类校长了:衣冠禽兽,道貌岸然...作为一个规则的小制定者,他们本有一定的能力去改变现实,然而却玩弄自己的权利于股掌,把孩子的未来当做牲畜来圈养,再任意宰杀。他们偷走的不只是这些孩子家长含辛茹苦赚来的学费,而是这些孩子的未来,这些家庭的希望。
看看校长手上戴的金表,再看看Bank沾着泡面渍的校服,Bank母亲起茧的双手,你真的觉得Bank为了支撑起家庭而走上作弊这条道是一种堕落吗?比起Bank,更应该遭人唾弃的是这些人模狗样的恶棍吧。
4) 片中的老师:学生的“道德楷模”
片中一共出现了两个老师。一个是班中期末考试的监考老师,一个是全年级统考的监考老师。
第一个老师,滥用职权,直接给参加小灶的学生原题。
第二个老师,不负责任,推卸责任。
现实生活中,应该很少有能把这两件事情做得这么极致的老师。但是,在灰色地带游走的老师应该是层出不穷了。一方面,这些老师无疑是给学生树立了一个再好不过的榜样。Lynn其实就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因为老师无论在人品还是在学习上教到的东西,她都学以致用到了无可挑剔的境界!另外一方面,他们甘愿做大染缸里面的一坨废物,任由像校长这样的人摆布,也不怕再给这趟浑水贡献一份自己的铜臭味。从这个角度来看,他们也暗示了Bank的命运。啊!这可是多么伟大的人生导师啊!
教师节的时候,以前的学生给我发消息,有的还会用“千秋功业”“万世师表”这样的词把我猛夸一番,我会跟他们说这个我真的受不起。这些词,还是用在片中的这些老师身上比较合适。
我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偶尔还会被电影里的包袱逗笑。但是第二次看的时候,我全程一点都笑不出来,而且我越看越感觉痛心。我考过SAT,考过新加坡奖学金,也更见过这样的学校、这样的校长、这样的同学和这样的老师。我曾无数次在脑海里面想象过揭下他们的面具,但是我没有Lynn那样的勇气,我不够自信,也正是因为我不够自信——我没有那么强大,这样做的后果是我和我的家庭所不能承受的——所以我忍气吞声,才有我现在获得的一切。这也是为什么Lynn和Bank屡屡被人欺负利用,尽管他们的初衷并没有错——因为他们不够强大。
如果我在上初中的时候,拿着我入学后摸底考试24名的成绩单去质问校长:“不是前120名不收费吗?为什么我爸爸还要去托熟人、交高价上这个学校?”那我估计会直接被退学吧。
如果我在被新加坡录取了之后,质问教育局:“你凭什么收我档案管理费?为什么其他地方的教育局都不收偏偏你们收?”那我估计学都没得上了。
我也曾经试图抗争过,但每次最后伤痕累累的都是自己。不管怎样,我还有我现在拥有的一切。看到Lynn和Bank,他们本应得到人们的尊重,本应过上更好的生活,到最后却沦落为恶人。片尾到Lynn去坦白结束。看似一个充满了积极意义的结局。但是,有谁想到,在这件事情曝光之后,Lynn和Bank又该如何继续生活?他们会受到尊敬吗?他们会得到理解吗?也许会。
但是,更现实的后果是:全泰国、甚至全亚洲考生的SAT成绩都会被取消,Lynn和Bank将会受到考生们的憎恨甚至报复。背负着这个道德污点和舆论压力的他们,又能在这场游戏里面存活多久?
【本文仅对此片剧情做评论,不代表本人立场,任何个人经历皆为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