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主与女二结识之初,女主最终答应给女二辅导功课,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女二肯称她“琳老师”。
某场学校大考,女主听着监考老师不停豁翎子讲“没课后找我开过小灶的这次就别想过啦”,却惊讶地发现这次的考试题目基本就是照抄某本参考书。
而对面对题目一展莫愁的女二,女主动了恻隐之心,用一块橡皮加鞋子帮女二完成了作弊。
从影片中的这场考试开始,大量的既视感在我脑中掠过。我的初中在松江某一家寄宿制中学度过,在那段乱舞群魔的时光里,作弊从来都是不可缺少的戏码。用鞋子递答案还是稍微逊色了一点,我们那时的工具,一度用上了字迹隐形笔。一笔两头,一头装隐形墨水,写好的字迹用笔的另一头擦便会显现。凭着这般工具与平时同学间默契的演练,我们搞定了大多数的考试——除了一次失手。而作为答案的供方,我那次失手的原因,竟然和片中的女主惊人地一致:仅仅是出于好意地想多给一个吊车尾的同学提供答案,临时用了平时不常用的方法——女主是换考卷,而我则是用普通的有色笔写了答案。
对于作弊这件事情,我们对需方的需求很容易理解,而对供方的动机则莫衷一是。好好地考你的试做你的好学生就行,来搀这趟浑水作甚?就我个人的观察与体验来看,除去被胁迫之外,作弊简直是显示“优等生的优越性”的最佳途径之一。背下一整套考题一整本书这种事情既然对我们没有那么难,那为何不通过这样的能力获得想要获得的认可呢?毕竟很多时候好学生这个标签并不会被大家天然地认可,相反,还会成为班级同学”排除异己“的原因。而在目睹了大人为弱者(即学生)制定下种种禁忌而自己却完全在游戏规则之外游玩的情形之后,动机中恐怕还会加上愤怒的成分。只要我能游刃有余地完成一整个作弊任务,那我在彰显了自己专业知识与应变能力的同时,又通过作弊这一行为”戏虐“了你们这些作为大人的存在,越戏虐你们,则”我“的主体感就越强,而这对于青春期自我感摇曳动荡的”我“来说,可能是一个最方便的确立”自我“的选择了。
除去青春期的主体感危机,女主角还有另一个驱使她不断作弊的动机源,就是她的父亲。这一点和我自己的父亲如出一辙。女主的父亲是一位中学教师,从个体品质上来说,是比较保守而自私的,保守的体现有好几次,除去平时对念书重要性的强调,与几位家庭条件好的同学的当面对峙也表现出了他的强烈敌意。而自私的桥段给我的印象则过于深刻:知道了女主明设钢琴辅导班暗中教人作弊的父亲对着女儿当面发作,叫嚣着”你哪儿都不许去就待在我身边“。说实话,我当时看到这个桥段,手里的水瓶一度被我攥得极紧,差一点就想往屏幕上扔去,因为这个父亲实在太特么像我爹了,基本上在我家和我个人的重大决定里都是第一个跳出来投反对票的,并且是激烈地用行动去反对的,在我辞去第一份工作赋闲在家的三个月里天天不停在我耳边吼叫”你为什么要从国企辞职“,在我买房需要用到一笔我妈暂存在他账户里的钱的时候偷偷把自己身份证藏起来”就不让你们取钱“,如此种种馨竹难书,以至于当别人都在分析贫富碾压的时候,我只能看到在这段父女关系中女儿深深隐藏起来的对父亲的否认,不至于要去”弑父“,但一定想要”逃离“,从身体上表现可能是离开家庭,而从行为上表现,就是不停地从事”作弊“这种高危且利他的行为,以便证明自己和父亲不一样,是不保守的,是进取的(变着花样更新作弊用的编码技术,从钢琴手势到2B铅笔上的条码与数字),也是不自私的,是能造福他人的(三个人小范围能完成的作弊,偏要拉成30个人的大生意,虽然表面上也是为了钱)。在自我证明这样的重大议题面前,日常的功利分析就失去了意义。
那次失手的作弊后来的结果还算可以,因为赶来学校的我妈非但没有帮着老师确认我的作弊嫌疑,反而教我“一个人做的坏事,千万不能告诉第二个人”,于是在我的闭口不言中调查便不了了之。时至今日我父亲的秉性依然如故,而糟糕的是我的某些情绪似乎依然固着在我的青春时代,具体的表现有不合理性的超时长加班(无私的证明?),以及对酒吧的迷之爱好(鉴于成长背景,我父母依然把酒吧等同于社会气质浓烈的迪斯科舞厅,而下班后无伤大雅的小酌在他们眼里可能就是混场子了)。想要证明自己是无私,进取,开放且能够自立的,这种对青春期的固着成了我迷惘的一部分,而解开这种固着的机缘目前则未可知晓。
抱歉把整部电影解读成了对自身经历的一个投射。然而不论如何,初中的那段岁月,终究是没有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