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息全宇宙》（Everything Everywhere All At Once，直译的话为“万物皆可、无处不在”）片如其名。这部获得第95届奥斯卡奖的科幻喜剧电影让观众“体验了更加扭曲的《黑客帝国》红药丸思维”，据影片人彼得·德布鲁格称，但这并不意味着观众能够理解这个“复杂的三维数独谜题”。

在电影《瞬息全宇宙》中，主演杨紫琼（Michelle Yeoh）饰演的伊芙琳（Evelyn Wang）突然之间拥有了能够同时体验无限维度的超能力，并且利用这种能力尝试着与自己疏远且生嫌隙的女儿和解。

这部电影的逻辑非常复杂，但其核心逻辑是不同的决定会导致时间线分叉（即出现多个平行宇宙），而在某些时间线中，任何可能发生的事情实际上都已经发生过了。因此，伊芙琳可能是一名当红的香港动作明星、歌剧歌手、女佣和铁板烧大厨，而不是我们最初认识的那个地位卑贱的洗衣房老板...等等，无限循环。

电影中，女主角伊芙琳过着充满压力的生活，她正经营一家受到国税局审计的自助洗衣店。在国税局大楼里，伊芙琳的丈夫韦蒙德（Waymond ）被来自平行宇宙的“阿尔法韦蒙德”远程控制，并给伊芙琳一个入耳装置，让她能够跳入其他宇宙现实中伊芙琳的思想中。当伊芙琳跳跃进入其他现实时，来自阿尔法宇宙的力量开始攻击她。

故事中的邪恶力量乔布·图帕基（Jobu Tupaki）是伊芙琳的女儿乔伊，来自阿尔法宇宙。她试图摧毁一切，因为阿尔法宇宙的伊芙琳让她在不同宇宙之间频繁跳跃，导致她失去了理智。伊芙琳从主宇宙中成为唯一能够阻止乔布的人，因为她是整个多元宇宙中最糟糕的自己，但也因此能够汲取其他宇宙中伊芙琳的力量，变得比乔布更加强大。

因此，伊芙琳从各种有趣的现实中获取力量，直到她变得像乔布一样，变得不再在乎任何事情。最终，韦蒙德劝说伊芙琳，唯一的战斗方式是用内心的善良。每个人都帮助伊芙琳拯救乔布，避免她自毁，并一起走进虚空中。

虽然电影中展现了跨越多元宇宙的视觉效果，但它更像是伊芙琳心灵中的混沌与冲突。

伊芙琳相信，基于她在生活中做出的所有选择，目前的她处于最糟糕的情况下，她在各种事情上都非常失败。伊芙琳认为自己是一名专业歌手、小说家、厨师、教师、唱歌教练等等。我们怎么知道这个呢？她提交给税务局的发票都是她的个人抱负。我们在平行宇宙中看到的伊芙琳的许多生活也对应着她的抱负。实际上，伊芙琳内心深处也感到，如果她没有跟韦蒙德一起离开，她可能会拥有更好的生活，那时的她应该是一个知名的武打女星，这样的生活基本上就是杨紫琼本人的写照！

在税务局，伊芙琳首先开始与阿尔法韦蒙德互动。纳税员迪尔德丽警告伊芙琳要注意税务欺诈和严重过失。周遭的一切都令她十分崩溃，这就是混乱在伊芙琳的内心滋生的开始。虽然我们看到了在税务局爆发的多元宇宙之战，但是平行宇宙已经在伊芙琳的脑海中展开。

电影展示了一系列的战斗场景，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没有发生。在电影结尾，也就是现实生活中，伊芙琳的家人回来了，他们需要重新提交税务报单。

在阿尔法宇宙中，伊芙琳曾经让她的女儿承受了过度的压力，直到她崩溃。这种行为与伊芙琳在现实中对女儿的压迫和期望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阿尔法宇宙中，伊芙琳的父亲是领袖，这意味着对伊芙琳而言，她的父亲才是她不如意人生最主要的根源。

尽管伊芙琳知道她懦弱的丈夫一直支持着她，但她依旧渴望甚至想象出阿尔法宇宙中的韦蒙德是一个有魅力、英勇善战、能够用腰包击败税务局安保人员的救世主！

《瞬息全宇宙》的结局揭示了我们所看到的所有多元宇宙战争都是伊芙琳脑海中的混沌。电影结尾，她已经成功地与父亲和女儿和解，并且已经摆脱了代际间有毒的关系。

伊芙琳带着重新整理过的文件回到了税务局大楼。这一次，乔伊也加入了，帮助理解报税情况。他们一家由贝基（乔伊的同性恋女友）开车送到那。在办公楼里，伊芙琳热情地亲吻了韦蒙德，以表达她对他的感激和爱意。

当迪尔德丽帮他们处理文件时，她评论说，文件有了显著的改进，但仍有一些缺失的部分。这一次，伊芙琳的分心并不是因为她被所有问题压得无法承受，而是因为她欣喜地看着自己幸福的家庭。

个人认为，这部电影探讨了人该如何选择存在，该如何活在当下，以及我们如何在把现实所拥有的与未实现的幻想不断相比较的情况下，依旧能够找到我们生活中“小而美”的美好部分。

编剧和联合导演丹尼尔·关家永（Daniel Kwan）和丹尼尔·施耐特（Daniel Scheinert）（合称“丹尼尔兄弟”）在此之前制作了同样荒诞不经的电影《瑞士军刀男孩》（Swiss Army Man），该影片讲述了一名男子与丹尼尔·雷德克里夫扮演的（Daniel Radcliffe）有一半感知的尸体成为朋友。这一次，这对创意双人组与罗素兄弟（《复仇者联盟3：无限战争》的制片人）合作制作，A24和Ley Line Entertainment、IAC和Josh Rudnick担任执行制片人。

影片开头，在狭窄拥挤的房间里，一桌子杂乱的报税单，各种嘈杂的声音，洗衣房里客人的抱怨声等等……随之电影迅速进入无序的混乱中：伊芙琳被投入到“跃域”的形而上世界中，从一家美国国税局的沉闷办公室到一个虚无主义恶棍的豪华巢穴，再到香港红地毯的闪烁的聚灯光下，最后到一个沙漠峡谷，两块岩石甚至在屏幕上进行了一段扩展性且充满哲学意味的对话。

相关影评人称，电影所展现出的疯狂想象力会让观众感到筋疲力尽，但这也许是导演们有意为之。

“我们可以通过电影讲述一百万件事，但我们所要讲的最简单且最真诚的是关于一位母亲如何在混乱中学会关注自己家人的故事，”关家永说。“推动我们的最主要的动力是信息过载，这感觉像是对我们目前社会正经历的状态的一个隐喻。”

他还说，“人们不断地说，新冠疫情大流行让‘同理疲劳’发生了，但我觉得即使在大流行之前，我们已经到达了那种状态——有太多需要关心的事情，每个人都失去了生活的重点。这是最后的关键，把这个电影变成了关于混沌中的同理心。”

信息过载

在一个信息过载、极端两极分化和存在大规模恐慌的时代，与家人建立联系可能会感觉不像是一个普通的、简单的、日常的经历，而更像是一场越来越混乱的战斗，一场关于所爱之人与致命敌人之间的战斗。

“从很多方面来看，这部电影只是一部家庭喜剧，”施耐特说，“可后来我们想出了一些极度疯狂、极度庞大、且极度复杂的夸张比喻，其中就涉及到家庭中的代沟、沟通错误和意识形态上的分歧。”

这部电影巧妙地调整了观众所期待的“英雄历程”的故事情节，将三幕剧结构压缩和拉伸，仿佛电影本身在穿越破碎的多元宇宙。

“结果是一团糟，”德布鲁格评价道，“但这是一团精心策划和执行的糟，每一镜头、每一音效和每一鬼点子都恰如其分地配合着丹尼尔兄弟的意图，以一个密集而嘈杂的视觉作品来呈现要在一个无限选择的世界中生存所承受的巨大负担。”

即使这意味着可能会扰乱观众的思维，丹尼尔兄弟仍希望观众能保持对无限性的感知——所有可能的世界、深不见底的兔子洞以及所有微小的移动部件。

《瞬息全宇宙》这部电影充斥的各种奇思妙想足以支撑十几部电影，甚至一部完整的电视剧系列，但丹尼尔兄弟将所有这些想法硬塞进一个轰轰烈烈、让人情感疲惫的139分钟电影中。

电影的构思足够疯狂，呈现方式也是如此，想象力丰富的观众可能会非常喜欢这部电影。在大部分时间里，这部电影的情节就像是一部真人卡通电影一样，充满了弹射和爆炸。但那些不太具备观影灵活度的观众可能在观影过程中会感到疲惫不堪，好似有种脑袋被烧焦了的感觉，在电影视觉的迷雾中茫然地眨眼。这部电影的情节复杂，而且时长过长，观众很容易感到枯燥乏味。简而言之，这部电影充满了超级英雄电影惯用的元素，但却很难让人完全理解其中的意图。

据丹尼尔兄弟称，《瞬息全宇宙》这部电影的核心是关于代际之爱，这个想法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创作的指导原则。他们选择制作一部关于家庭的电影，这让他们可以自由地尝试一些奇怪、疯狂想法。他们认为，只要这些想法能够与家庭故事相互补充，就可以融入电影中。

代际之爱的概念，让亚洲人以及在美国的亚裔们更容易产生共鸣，因为他们与父母的关系与西方人不同。在许多亚洲家庭中，孩子们在大学毕业后仍然与父母生活在一起，或者以大家庭的形式，与多个兄弟姐妹、配偶和孩子们共同居住。因此，父母对于成年子女的生活方式有着更高的期望和要求。

尽管大多数家庭都能找到一种平衡方式，但一些家长与子女之间的关系变得有毒性，父母的期望变得愈加不合理，子女们却总是不断地努力去满足这些要求，即使在自己成为父母后也无法摆脱这种状况。如果再加上父母的亲戚和社区的压力，这种毒性就可能给双方带来巨大的压力和痛苦。

虽然父母是真心想帮助子女，尽力为他们做到最好，但是他们不知道何时该停下来。成年人同样要为没有与父母建立健康的边界感负起责任，保持合理的沟通和互相尊重，以建立更健康、更平衡的家庭关系。

“我们在制作这部电影时，在谈到代际之爱时，我们想要表达的是共情，” 施耐特在接受NPR的采访时说。“我们试图创造一个有同情心的故事，我们试

图讲述一个关于我们父辈如何理解我们这一代的故事，并试图通过这个故事展现共情。我们并没有简单地赞美那些不同成长背景的人之间互相理解和支持的美好，因为这个想法并不简单。”

关家永也表示，“我们意识到的一件事是，我们很快也会成为老一辈人，”“如果我们希望有所进步，长辈必须学会且愿意倾听，而被倾听的方式应该和他们希望被倾听的方式相同。年轻一代如果希望下一代对他们保有宽容和耐心，那他们也需要对长辈保持宽容和耐心。这有些困难，但也是任何人都必须面对的挑战。我们希望通过这部电影可以创造出类似这样的对话空间，因为我们现在也正处于其中。我们需要这样的对话。”

讲述无限故事的可能性

《瞬息全宇宙》这部电影为我们呈现了一场在电影找电影的游戏，观众会惊奇地发现，这部电影巧妙地致敬了《2001太空漫游》、《花样年华》和《美食总动员》等经典电影的桥段，给人以奇妙的视觉体验。然而，导演关家永却坚称，他们的创作灵感并不仅来自于电影领域，而更多地是源自于各种不同的文化元素，如 YouTube 视频、吉姆和艾瑞克的幽默短片以及日本动画电影所带来的颠覆性体验。这些元素的融合使得影片风格独具匠心，呈现出了讲述无限故事的可能性。

导演提到了《黑客帝国》的经典打斗场面。“这种场景非常有趣、极具冲击力，我们希望能够将这种电影的制作方式和满足感运用到表达爱和理解上，”关家永说。“虽然我们不知道具体该如何实现，但我们渴望看到它在大银幕上呈现。”

电影也讽刺了漫威电影不断重复使用宇宙扩张这个故事内核。随着漫威电影宇宙中角色和故事线的不断交叉（如《蜘蛛侠：英雄无归》中的多个蜘蛛侠、《洛基》系列中的不同时间线等），以及即将上映的《奇异博士2：疯狂的多元宇宙》中有也明显的参照，多元宇宙已经成为漫威电影系列中一个极为重要的主题。

多元宇宙的理念在科幻作品中如此受欢迎，其中一个原因是它拥有无限故事创作机会。例如《蜘蛛侠：平行宇宙》这样的电影证明了多元宇宙可以带来多么强大和令人兴奋的效果。无限的宇宙意味着无限的可能性。”

什么是多元宇宙理论？

多元宇宙理论表明，我们的宇宙是许多不同的“备选”宇宙之一。

宇宙的数量可能是无限的，这意味着存在无限版本的现实，其中一些与我们自己的非常相似。

有些可能拥有类似地球的行星、社会甚至人类。其他存在的宇宙中的可能性，例如恐龙没有灭绝，或者德国赢得了第二次世界大战。

这个概念可能听起来很离奇，但它却是物理学家们如今深入探讨的话题。

物理学家布莱恩·考克斯教授曾支持可能存在多重宇宙的想法。史蒂芬·霍金教授在2018年3月去世前十天完成的最后一篇研究论文表明，我们的宇宙是众多宇宙中的一个，每个宇宙都具有相似的物理状态。

多元宇宙的概念源于量子物理学中的一个基本概念——量子叠加。量子叠加是说我们所认为的单一宇宙实际上是由无限数量的宇宙干涉形成的，每个宇宙在微观层面上都有会有不同的事情发生。当我们从微观层面放大时，我们可以看到某些模式，如空间、时间和物质，以及在空间和时间上具有更明确位置的粒子。

漫威公司深刻理解这个概念，认为我们可以利用量子领域将单一宇宙拆分成多条时间线，然后逐个探索每个时间线，以达到戏剧效果。因此，多元宇宙的概念得以应用在漫威的大部分英雄故事情节中。

根据量子多元宇宙理论，你可能并没有意识到，但在某个微观层面上，你所做的每个选择都定义了你作为这个现实世界的一个公民的身份，与另一个平行世界的身份有所区别：你所做的最重要的选择就是你的指纹。这是你与你的另一个版本之间的区别。你做了不同的选择，也许在那个世界里你做出了更好或者最好的选择。

但这个理论的强大之处是，你有可能从其他版本的自己身上学到东西。如果你能遇见他们（其他的你），你可能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内在潜能，这些潜能在其他现实中得到了探索和发展。

你会变成那个世界的律师、优秀的厨师、还是杰出的作家？或者变成你曾经想成为的所有事物，甚至更好？……

（首发于公众号“文学的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