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5-02-02

美国狙击手:奥斯卡命题作文下的平庸之作

《美国狙击手》根据美国著名阻击手克里斯·凯尔的自传《美国狙击手》改编而成，由曾经执导了《换子疑云》《不可饶恕》《完美的世界》等一众著名影片的克林特·伊斯特伍德担任导演，该片目前获得了包括最佳影片、最佳男主角、最佳改编剧本等在内的六项奥斯卡金像奖提名。《美国狙击手》讲述了海豹突击队神枪手克里斯·凯尔的传奇故事，影片着重表现了克里斯·凯尔作为一名狙击手在伊战中的成长经历。作为一部政治题材的传记片，影片立足于克里斯·凯尔的角度，表达了创作者对于伊战的态度。
就技术层面而言，《美国狙击手》有着精准的运镜手法，卓越的音乐音效，以及娴熟的剪辑技巧，然而这些都不足以掩盖其思想层面上并不具有普世价值观的缺陷，它局限于美国--作为战争的发起者与参与者的一国角度，并不带有反思意义与思辨性，是一场意识形态层面的歌功颂德。
一部好的战争题材的类型片，其出发点一定是反战的。战争是非正义的，是人类通过暴力谋取不正当利益的手段，毋庸置疑，战争是丑陋的，因而一切美化战争的影片，其源头就是错误的。无论是我国目前战争题材顶峰的《集结号》，还是反映朝鲜战争的韩国电影《太极旗飘扬》，或是众口称赞的影史经典美国影片《奇爱博士》，其成功背后都有一个共同点：反战内核。从这个角度来说，《美国狙击手》并不是一部能够引起观众共鸣、唤起观众对于战争思考的影片。同时，克里斯生前接受采访时曾说“我不后悔我杀的每一个人，因为他们威胁了我战友的生命”。他的妻子在他去世后的一次演讲也曾表示：人们总是提到他在战争中杀了多少人，而克里斯真正想知道的，是他救了多少人。因而无论是从《美国狙击手》这部电影的创作角度，亦或是《美国狙击手》这本书的立意角度，本片的创作者都存在误判误读。
为了表现出崇尚战争的观念，影片对克里斯进行了极度的刻画，以至于《美国狙击手》俨然成了一部个人英雄主义的独角戏：包括妻子、子女、父亲、弟弟、战友、长官等几个配角都处于失语甚至缺位的状态，所有镜头全部围绕着没有缺陷、代表着正义审判伊拉克的美国大兵克里斯。
对克里斯的塑造分为参战前、战中以及战后三个阶段。影片以克里斯的第一次执行任务作为故事的第一本，在扣动扳机的瞬间闪回到克里斯的童年。童年故事开始不久，克里斯的父亲就抛出了影响克里斯一生的一段话“世界上的人分为三种，羊、饿狼和牧羊犬：有些人天真的以为世界上没有恶魔，当仇恨来到他们家门口时，他们无力自保，这些人就是绵羊；对立的存在，则是使用暴力的’捕食者’，这部分人信奉弱肉强食，他们如同饿狼，捕食弱小；除此以外还有一些人，天性善良却被赋予猎杀的天赋，他们守护羊群，这一小部分人生来就是要面对豹狼的威胁，他们就是牧羊犬。我的家里不收留绵羊，而且谁要做饿狼，我更不会允许”。其间穿插讲述克里斯保护弟弟不受欺负的事件，为其后来保护同样作为“弱势”的战友铺垫性格。故事继续进行，克里斯以驯服烈马的成年人形象出现。在一定程度上，驯马是基于和平年代，无处施展的“牧羊犬”梦与德州牛仔这一方式达成的一种折中，克里斯骨子里的烈性在驯马中得以施展。同时，他身下那匹“无法被驯服的Sarah”也象征了克里斯的本质是无法被现实所压制的，一旦找到爆发口，他就会释放出惊人的能量。于是当看到电视中展现美国遭到恐怖袭击事件时，“牧羊犬”梦以及骨子里的烈性就驱使他立刻报名参军。
历经种种训练后，克里斯正式成为一名海豹突击队队员。执行第一次作战任务时，他毫不犹豫的射杀了儿童以及妇女，当别人夸奖他时，他始终盯着已被射杀的儿童，眼里没有一丝愧疚，几乎是低吼的回答“别理我”。从此刻开始，克里斯就由一个牛仔，真正蜕化成一名战士，在战场圆了“牧羊犬”梦。当战友对他表达出厌恶战争的情绪时，克里斯回答“这里有恶魔，我们要终结他”，而不是宽慰战友，当战友牺牲时，克里斯只是面无表情的说“他厌恶了战争，这个想法让他付出了代价”，战争已经将克里斯由一个人，扭曲成了一个杀人机器，一个monster。然而创作者通过镜头所表达出来的立场，则是美国大兵对克里斯这种尚武尚战态度的认同，因为本身，这种观点早已植根于他们心中，对于他们而言，他们有责任担当起世界警察的形象，代表“正义”“惩恶扬善”。
影片在叙述克里斯的战场经历时两次穿插了对伊拉克平民的刻画，第一次是克里夫对提供了有用情报的伊平民承诺“我保证我可以确保你的安全”，然而当危险真正降临的时候，美军却也无能为力，看着一家之主及其子被杀。第二次是发现伊平民家中藏有枪支后以平民作饵诱敌。两次对伊平民的重点刻画，力图营造出伊平民软弱，没有国家概念，为金钱出卖民族的不真实的卑微形象，从侧面表现出伊战是一场不攻自破的正义之战的观念。
为了美化“杀人机器”的形象，战争中的克里斯也有一个人性转变的过程，从起初对孩子妇女的丝毫不留情面，到影片推进到第96分钟时，创作者用克里斯似命令又近乎于哀求的重复四次“不要捡起来”，看到小男孩扔掉武器后长长的舒气，仿佛压在身上的石头落地的人物塑造方式，表现出其人性随着有了两个孩子，做了父亲，慢慢一点点复苏过来。在完成了射杀敌方奥运冠军狙击手后，他完成了自己的战争使命，回到正常的社会中。
为了保证主题的正确性，影片对于克里斯退伍后所患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一笔带过，克里斯在于医生进行简短的对话后，之前种种迹象表明很严重的PTSD莫名其妙康复了，似乎对他的生活只是产生了极小的影响，为了塑造一个正义一方的狙击手形象，创作者不惜以牺牲人物真实性为代价。
总体而言，《美国狙击手》是一部不求艺术有功，但求政治无过的作品，是一部典型的奥斯卡命题作文之下的及格之作。此类电影，思想上做不到普世，艺术上做不到教人向善，即使产生了4天假期内斩获破纪录的1.053亿美元本土票房的泡沫景象，最终也必然会消失在影史之中，被人们遗忘。

　载于《中外军事影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