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9-06-02

镜子:读诗

想写会儿塔科夫斯基,他的大多电影都给给人一种“沉重” 的感觉,故事里的主人公总是处于两难选择的境地中。
这和他对苏联小说家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喜爱是密不可分的 ,他的电影主角总是拷问折磨自己 。和其他导演的最大的不同,在于总是不停地考验着人物心灵,真实地反应塑造人物的内在细腻情感是他一直不变的追求 。他的电影几乎摈弃了剧情电影所赖以吸引观众的一切要素 , 我们看到的电影画面都指向主人公精神生活的现实 。
梦境是塔科夫斯基影片中最具有节奏感和蒙太奇表达的元素,那些奇妙的闪回和看似混乱的剪辑绝不仅仅是诗意的隐喻和象征,构筑了通往现实的真实,给予观众无法释怀的审美体验。他的电影追求时空变换的真实,这种真实控制着节奏。
《镜子》 时空线索有有三重: 阿列克赛童年的回忆、 阿列克赛少年的回忆和阿列克赛中年的现实生活,其中以童年回忆中的两个梦境最为重要。
妻子和母亲的“合一”在阿列克赛一开始回忆中的梦境里预设出来,童年的阿列克赛躺在床上熟睡到苏醒从床上爬起,彩色画面切换为黑白画面,狂风暴雨即将降临的树林里树木桦树针叶松疯狂摇摆(这个意境经常性出现在阿列克赛的童年回忆中,潜在地表现出阿列克赛幼年失去父爱之后犹豫不安、压抑的现实), 画面回到阿列克赛熟睡的镜头, 彩色色调和黑白色调重复在同一镜头之中,这种反复出现的梦境表现形式,我印象非常深刻。
阿列克赛叫着“爸爸” 醒来, 主观镜头里父亲为母亲洗头,父亲右出画,母亲弯着腰让布满水珠的黑色头发垂下来,景深镜头里的墙壁上布满了垂直的一道道水渍,与母亲头发上水珠的光亮相映。母亲抬起头摩挲着头发上的水珠,景深镜头里的墙壁开始被雨水冲刷得脱落一片片白色的泥灰,天花板也开始倾洒下白色的碎屑,又是一次人物特写与自然景观的组接, 人与环境的融合呈现出极度“自然”的间离, 梦境的神秘感深入起来。母亲走进另一个房间, 镜子里浮现的母亲面容衰老而疲惫。在母亲卖耳环的情节中, 贪婪的女人让母亲宰杀一只公鸡,外表温柔内心坚韧的母亲接受了这个残忍的要求。当鸡血和羽毛飞溅在女人脸上,母亲投以谦和的微笑,接着母亲的脸转向镜头露出坚定的笑容。梦境切入,父亲紧张严肃的表情面对镜头,似乎在回应母亲宰杀公鸡时候的遭遇,他靠近悬在半空怀孕的母亲, 小心翼翼拉着母亲的手,安慰她坚强地度过磨难。父亲离去后, 画面呈现母亲怀孕的身体,电影沉默冷静的画外音则是父亲安慰的母亲留下的话语。这个梦境隐喻着塔科夫斯基自己的不安压抑的少年时光,母亲可恶的父亲抛弃之后,艰难地独自抚养孩子,并度过漫长孤苦无依艰难的生活磨砺,却始终保持一个母亲最伟大坚韧的内心陪伴孩子度过童年那些坚信的日子。
记忆、梦和梦想的边缘在影片中显得暧昧模糊,切换看上去不够自然流畅。梦中,少年塔可夫斯基穿过空荡荡的房间,抱着牛奶罐凝视着处于黑暗中的镜子。在梦想中,童年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宅邸和人迹罕至的荒野。他的母亲坐在房子外,面容垂垂老矣。
影片用诗意的方式模拟了死亡之前人的记忆的速度和密度,作为我们生而为人的最后一次生产活动,这段记忆的影像几乎像是人的一生的情感结晶体。
塔可夫斯基通过审视自己的过去而完成了人生意义上的治愈,同时也证明了他对于电影的信念。影片的开始那个医治口吃的电影画面,它和电影本身没有任何情节上的联系,只是展示了语言神秘的治愈性力量。这段影像也是一面镜子,是藏在电影《镜子》中的隐形的镜子。只不过这面镜子指向人类的语言。而语言,在塔可夫斯基的世界里,同时也就是电影、镜子和梦境。塔可夫斯基认为,电影的本质在于它的客观真实性,这种真实性不仅包括对物质世界的客观记录, 更加包括客观生活中人们的心理体验。
因为这种体验的具体表现方式,如梦境,记忆,幻想等,都具有时间性质,并且都被时间记录下来。只要呈现在银幕上的梦境、回忆是由和我们相同的自然生命形式所组成, 那么就可以重现一个人内心所见及其梦境和回忆。记忆和梦境在塔可夫斯基的电影作品中有着非常大的分量,而且这两者都保留了特定状态下的情绪与气氛, 让人感觉真实可信。

镜子Зеркало(1975)

又名:写真 / Zerkalo / The Mirror

上映日期:1975-03-07(苏联)片长:108分钟

主演:玛格丽特·捷列霍娃 因诺肯季·斯莫克图诺夫斯基 奥列格·扬科 

导演:安德烈·塔可夫斯基 编剧:亚历山大·米沙林 Aleksandr Misharin/安德烈·塔科夫斯基 Andrei Tarkovsky

镜子的影评